173.番外(二)

173.番外(二)

金陵城。

又是一年春雨季,連着落了幾日雨,路上行人也少了許多,倒是有一輛馬車仍舊在往東街的方向趕去…近些年來,這金陵城中也有了不少變化,而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商人的地位。早年天子頒佈了律例,開始重商,如今這商人的身份也跟着高出了不少。

因着這麼一層緣故——

如今這天子腳下也迎來了不少外來商人的匯入,導致這金陵城的商鋪也如百花綻放一般,迎進了不少好東西。

只是這商人多了,競爭也就越發大了…好在這金陵城中向來有商會的存在。但凡有入金陵行商者,皆需在其登記入冊,一來是為了供諸多商人相互認識,二來也是為了避免一些外來商人胡亂定價,沒得抬高或是貶低了物價。

今日四月十四…

恰好是金陵商會一月一次開會的日子…如今這輛馬車前去的方向,便是今朝“商會”開會的地方。

馬車裏。

傅如雪手握一本賬冊,正倚着車廂翻看着…她穿着一身翠黃色綉蕙蘭的長袍,底下是一條青綠色的十二幅馬面裙,滿頭青絲皆梳成一個墮馬髻,並無多少首飾,只用珠翠點綴了一番。

如今的她已有二十二歲…

經了歲月的沉澱,較起往昔,傅如雪一張面容越發溫和,偏偏因為行商的緣故,她的眉眼卻又平添了幾分英氣爽利…這兩份完全不同的氣質糅合在一道,卻是讓她看起來越發吸引人了。

車夫駕車平穩,丫鬟正跪坐在馬車中低頭煮着茶…

待茶水煮沸,她傾手倒下一碗新茶奉到了傅如雪的茶案前,口中是言一句:“小姐,用茶。”

“嗯…”

傅如雪點了點頭,卻也未曾抬頭,仍舊翻着手中的賬冊。

去歲的時候…

傅如松已把這傅家的生意盡數交給了她,而傅如雪也已順勢成為了傅家新的掌權人,掌管着傅家所有產業。

傅家以往還從未有女子當過家,當初傅如雪初掌傅家之時,底下自是有一群人不服氣。可誰都未曾想到這位傅家大小姐看着溫溫婉婉的,卻是個雷霆手段,她連着懲戒了幾個人,原先鬧事的也都歇了心思。

何況這些年來——

在傅如雪的領導下,傅家的生意較起往昔的確要好上不少。

早年傅家的生意大多是以檀城為中心遍佈五湖四海,只是這天子腳下的根基終歸還是薄弱了幾分,可自打由傅如雪領導后,傅家在這金陵城中的生意也越發紅火起來。

而傅如雪本人也儼然成為了這金陵城中最熱門的人物。

當年她一時興起開設的女子雅樓,在開張之後便成了金陵貴女圈最愛登門的地方,這些年更是成了她們平日賞玩、聚會的固定場所。

雅樓之中還真設了一塊榜單,傅如雪還特地開設了一則小刊,記載着這些貴女們的詩詞…如今不管是她的言語說話,還是她的衣服首飾,甚至妝容都被人紛紛效仿,儼然已成了這金陵貴女圈新的領導人物。

等翻閱完手中的賬冊…

傅如雪才抬了頭,她把手中的賬冊合了起來放於一處…跟着是握起茶案上先前放着的那盞新茶喝了一口,只飲下一口,她便先折了一雙眉。傅如雪素來喜喝雨前龍井,只是如今日子還早,這品相好的龍井外頭還買不到。

除了御貢的龍井茶…

傅如雪想到這心下便又嘆了一口氣,她微微低垂了一雙眉眼,雙手仍捧着茶盞…眼看着茶水輕晃,而她倒映的神色卻有些越發辨不清楚。

丫鬟是自幼跟着傅如雪的,名喚“碧柳”。她微微抬了一雙眼,待瞧見傅如雪臉上的悵然便輕聲說道:“這是昨兒個楚尚書送來的,每年御貢也才這麼幾兩,難為楚尚書心中記着您的喜好,每年到這個日子便巴巴得給您送來…”

楚尚書說得便是楚斐…

去年楚斐已成了新一任的兵部尚書,如今眾人便尊他一聲“楚尚書”。

碧柳說這話的時候,心下忍不住還是嘆了一口氣…也不知小姐到底再犟什麼,楚尚書那樣的人,也就小姐捨得這般對他。這些年來,楚尚書時不時登門來探望小姐,他知曉小姐喜歡雨前龍井便巴巴得到了日子就去宮裏討,天氣寒了便去打了白狐送來最好的皮毛給小姐做斗篷,他們這群底下人看着都心疼。

有時候她是真想不顧身份問一問小姐的意思…

可每回瞧見小姐這幅樣子,碧柳也就說不出話來了,她心中明白小姐待楚尚書也是有情的,若不然也不會每回想到楚尚書的時候露出這樣的神色。

碧柳心下又嘆了口氣…

馬車漸漸平穩下來,她打了帘子往外頭看了一眼,卻是到商會了…她轉身朝傅如雪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小姐,到了。”

“嗯…”

傅如雪回過神來,她手握着茶盞又飲下一口,而後是擱落於茶案之上。

商會位於東街一處高樓上,因着年代久遠,高樓看起來倒是也沾了幾分歲月的滄桑…此時商會外頭也有不少人,瞧見傅如雪由人扶着走了過來便都止了步子。在場的大多都是男人,有不少外來商人還是頭一回見到傅如雪,便私下打聽起來:“這是誰?怎麼還有女人?”

“傅家的大小姐你都不知道?自從傅家由這位大小姐掌家好,前景是越發好了…聽說咱們這位老商會長就很看好她,若是沒個意外,等再過幾年,這位傅大小姐就要成為新一任的會長了。”

他這話一落,幾個外來商人紛紛露出一副驚愕之色…

傅家他們自然是知曉的,當年傅家的義舉傳遍了整個大晉,他們行商之人又豈會不知?早年他們也的確聽到了傅家要把家業傳到了女人手裏的消息,那個時候他們知道這樁事的時候心下還嗤笑了幾聲,只想着估摸着傅家是不行了,若不然怎麼如今還讓女人當起了家。

可如今眼瞧着這幅模樣,還有這些大商人對待這位傅大小姐的態度…

這哪裏是不行的樣子?

傅如雪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這些年她行商、掌家聽到的話有許多,好的壞的,質疑的佩服的…什麼樣的都有。最初的時候,她或許心中還會有幾分在乎他人的看法,可歲月翩躚,她的心性早已不是當年可比。

如今她的面上依舊掛着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越往裏走去聽到的招呼聲也就越多…傅如雪笑着與眾人點頭示意,也回了招呼。

待至裏頭…

她便讓碧柳留在了這處,而後是與眾人一道往樓上走去。

商會的位置是早已標好了的,傅如雪的位置排在右首,她與眾人點了點頭便往前走去…沒過一會這場中眾人便也來了個全,金陵城中的商人有很多,可真正能開會的卻並不多,在場坐着的大多都是有不少身家的大商人。

而在這一眾商人之中,唯有傅如雪一個女的,兼之人還坐在右首…

自是又引來了不少議論。

傅如雪卻只是握着一盞茶,半垂着眉眼慢慢飲着,恍若未曾聽見一般…她也的確未曾聽見。這樓中的茶水也算不錯,卻還是比不得先前她所飲的雨前龍井,傅如雪想到那盞差那個人,微微低垂的眉眼也難得露出了別樣的恍然。

可也不過這一瞬…

她聽着外頭傳來一陣聲音,跟着是眾人打招呼的聲音:“徐會長。”

傅如雪聞言亦擱下了手中的茶盞,她側頭往門外看去,便見徐會長正往外頭走來,亦朝人打了個招呼…徐會長年約有五十餘歲,體態端正,一雙眼睛也依舊清亮,他的面上帶着和藹的笑容,與眾人各自打了個招呼便坐在了主位上。

徐會長握着茶盞先飲下一口,跟着才笑着道:“今兒個是咱們一月一次的會議,我知曉大家都是忙人,也難為大家放下手上的事過來一趟。”他這話說完,等眾人說完才又放下手中的茶盞,繼續說道:“今日呢有兩樁事要與大家說上一說,頭一樁是這個月入商會的共有五人,李崔榮李老闆、孫應會孫老闆…讓我們先對他們表示歡迎。”

他每說到一個名字,那人便起身示意下…待徐會長說完,眾人便鼓起了掌,以示歡迎。

等掌聲漸消——

徐會長才又說起另一樁話:“這第二樁,我如今年紀也大了,有些事也越發力不從心了…所以我想提拔一個副會長,這樣平日裏你們有什麼事,即便我不在,你們也能多個人商討。”

他這話一落,場中卻是驟然靜了一瞬。

副會長…

這些年來,商會向來只有會長,這驟然有這麼個提議,眾人一時之間還真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看了看坐在右首的傅如雪,又看了看坐在左首的許言匯,若是要擇副會長應該就是從這兩位裏頭擇了。

許言匯年歲長、資歷老,行事又老道,眾人對其還是很尊敬的。

而傅如雪…

眾人看了看傅如雪,見她仍舊面目從容、端坐在位置上,即便聽到這個消息也沒有什麼餘外的表情…在場的無論是新的、還是老的,大多也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年歲比起傅如雪也要長上不少。

可即便再經過大風大浪,他們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有幾分激動…

商會副會長這樣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當得,偏偏這個小丫頭卻還是以往那副模樣,還真是令人有幾分挫敗啊。

有人站起身朝徐會長拱手一禮,口中是跟着一句:“不知徐會長屬意何人做副會長?”他這話一落,場中便又靜了一瞬…眾人皆止住了聲朝徐會長看去。

徐會長面上仍掛着一抹笑,他一雙清亮的眼睛緩緩滑過眾人,而後才又握着茶盞開口說了話:“傅老闆雖然年輕,可這些年的成就大家卻也都看在眼裏…”這便是要提拔傅如雪為副會長了。

眾人心中雖然已猜到了幾分…

可真的讓一個女人壓在他們這些大老爺們的頭上,還真是有些說不出話。

有人剛想說話,便聽到傅如雪已開了口,她的聲音依舊是素日的清潤,就連面上的神色也未有多少變化…她看着徐會長,口中是溫聲一句:“您信任我,我很感激…只是我到底年歲還淺,還有不少東西要學,只怕如今還沒有這個能力去擔任。”

眾人倒是未曾想到她竟然會這樣說,一時之間也都怔楞了一回。

難道傅如雪不知道商會副會長這個位置代表着什麼?不,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可若是傅如雪在知曉的情況下,還能這般捨得,單這份心性便已讓他們在場許多人折服了。

原先想說話的那些人也都止了聲。

徐會長見底下安靜了,便又笑着與傅如雪說道:“你也莫與我推辭,凡事都有頭一回…何況你能以一人之力掌管傅家偌大產業,又在這麼短的時間在金陵站穩腳跟,光這份能力與心性便已足夠。”

傅如雪見此倒也不再多說什麼…

她的確不在乎能不能擔任副會長這個位置,卻也不會懼怕什麼。

等例會結束。

傅如雪剛要往樓下走去,臨來徐會長倒是叫住了她…徐會長看着傅如雪,卻是越看越滿意。女子行商本就不易,可這位傅老闆卻做得風生水起,偏偏為人、心性又是半分挑不出錯。他想着家中那個孫兒,索性便開了口:“過幾日是我的生辰,倒是不知老朽有沒有這個臉面,可請傅老闆過來?”

傅如雪聞言忙道:“您的生辰,如雪自是該親自登門拜訪。”

她心中對這位徐會長也是有感激的,這個世道雖好,可對待女子總歸還是有幾分不公的…可這位徐會長卻從來沒有因為她是女人而看不起她,單單憑着這個緣故,她也該親自登門拜訪。

徐會長笑了笑,他剛要說話,便見外頭已有人走了過來…此時商會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大門敞開,那個年輕男人正撐着一把傘緩緩朝這處走來。他穿着一身緋色官袍,腳上是一雙烏靴,此時因為濺到了水,鞋面上已有些濕潤,等他走近抬起了手中的傘,面容也就顯現出來了。

正是新任的兵部尚書楚斐。

徐會長瞧見他倒是一怔,不過也就這一瞬,他便朝人先打了一禮,口中是跟着恭聲一句:“楚尚書怎麼到這處來了?”

傅如雪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身形還是止不住一僵…

她轉身朝身後看去,見楚斐也正看着她。

“我來接人…”

楚斐說完這話便朝傅如雪看去,聲音卻是越發溫和了幾分:“我們走吧。”

傅如雪未曾說話,她只是看着楚斐…經了歲月的沉澱,楚斐的面容也越發多了幾分成熟,只是在看向她的時候,眼中卻還是添着幾分溫柔笑意。許是就是因為這麼一層緣故,她明明知道既然沒有打算在一起就該遠離這個男人,心中卻還是有幾分捨不得。

她心下嘆了一口氣,而後是朝徐會長看去,口中是言一聲告辭…跟着她才邁步朝楚斐走去:“走吧。”

徐會長倒也未說什麼,只是眼看着兩人往外走去…

金陵城中一直有人說這位楚尚書在追求傅如雪,這事他以前從來不信,可今兒個卻信了…他眼瞧着兩人男俊女美,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也萬分相配。徐會長想着先前還打算給自己的孫兒求娶傅如雪,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就來了這麼個勁敵。

他搖了搖頭卻也未再說什麼,只是由人扶着上了轎子。

楚斐手撐着傘,大半傘面卻都移到了傅如雪的身上…春雨雖小,可密密麻麻得透過風打來,沒一會楚斐半個肩膀便都濕了。

傅如雪眼看着楚斐那沾了半邊雨水,她心下嘆了口氣,手撐在傘柄上朝人那處移了幾分…可她的手還未曾收回便被楚斐握住了。楚斐的手心又寬又厚還帶着熱度,覆在她手上的力道雖然並未用多少力,卻讓她怎麼掙也掙不開。

”放開…“

傅如雪怎麼也未曾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他竟然會這般大膽…她掙了幾回實在掙不開,索性便停了步子朝楚斐看去,壓低了聲說道:“楚斐,你給我放開。”

楚斐亦停下了步子,他低垂着眉眼看着傅如雪,未曾說話也未曾鬆開…

他就這樣看着傅如雪,待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說道:“傅如雪,你有沒有準備好嫁給我?”

傅如雪聞言卻止住了聲…

這並不是楚斐頭一次問她這樣的話,這些年來,他曾不止一次問過她。

她合了眼睛,待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楚斐,我…”

“我知道你是傅家的掌權人,要打理傅家的產業,我也知道你即便嫁給我也註定要拋頭露面…這些話你已經與我說了許多回。可是,傅如雪,我與你說過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行商,不介意你拋頭露面。”

“傅如雪,我什麼都不介意…那麼你呢,你究竟在介意什麼?”

她介意什麼?

介意他的家族,介意自己的身份?

傅如雪心下思緒紛亂,她低垂着眉眼細細思考着,未曾說話。

雨下得越發大了,到後頭竟還打起了春雷…楚斐看着傅如雪,見她仍低着頭未曾說話,他合起了有些疲倦的眼睛…而後他鬆開了緊緊握着傅如雪的手,仍舊把傘移向了傅如雪,口中是跟着一句:“走吧,我送你回去。”

“楚斐…”

傅如雪看着他臉上的疲態與倦容,她袖下握着帕子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待過了許久她才仰頭說道:“你讓我想想。”

夜裏。

傅如雪倚着臨窗的軟塌坐着,外頭的雨已停了…窗欞半開,從外頭打進一陣春日的涼風。

傅如雪的手中仍握着賬冊,心思卻並不在上頭。

她擰着頭看着外頭,今夜並無月色,唯有院中的燈籠隨風輕晃。她想起今日傍晚楚斐與她說的那些話,心下思緒卻還有些紛亂。這些年,她自認比起比起以往越發從容了,可每回遇見楚斐,她這顆心卻還是紊亂不已。

碧柳看着傅如雪,見她自打回來后便一直是這幅樣子…

她心中明白小姐這會估計又在想楚尚書了,她想到這便又嘆了口氣,這兩人郎有情妾有意,卻偏偏還是這樣絆着。她不知道說什麼,索性便把手中的絡子放進了綉簍中,跟着是取過熱茶又替人續了一盞。

傅如雪聽到水聲倒是回過幾分神來,她把手中的賬冊一合,接過碧柳遞來的茶盞…等聞到那股子龍井香味,她終於還是開了口:“你覺得,楚尚書如何?”

碧柳聽她問道,一雙美目也跟着一亮,這可是小姐頭一回和她提起楚尚書。

她心下理了一瞬,跟着便開口說道:“楚尚書不管是為人還是性子,都是半點挑不出毛病的…更重要的是他待您的心。”碧柳說到這免不得又為楚斐曝氣屈來:“這麼多年,楚公子的心意誰不知曉,也就您忍心。”

“可他的家族…”

傅如雪的指腹輕輕磨着茶壁,楚斐系出名門,如今又任兵部尚書…何況成婚成得是兩姓之好,即便楚斐再喜歡她又如何?

碧柳知曉她的擔心,便道:“我的好小姐哎,這些年楚公子拒絕了這麼多名門貴女,您可都瞧着呢。”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才又跟着一句:“楚公子那副樣子,大有你若不嫁他便不娶的。再說您又不差,咱們的少爺是內閣次輔,如今傅家的生意又都握在您的手中,您吶就是考慮得太多。”

“何況楚家離得這麼遠,您即便嫁給了楚公子,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面…您又有什麼好怕的?”

傅如雪一直安安靜靜地聽着碧柳說著…

是啊,她有什麼好怕的?要權,她的哥哥是次輔,要錢,她比誰都有錢…既如此,她又有什麼好怕的?虧得她這些年一直認為行事所向披靡、再無畏懼,偏偏臨來到頭卻還不如自己身邊一個丫鬟看得真切。

傅如雪的眉眼泛開幾分笑…

這一抹笑較起往日格外不同,像是春回大地,又像是破雲出日…她的手握着茶盞,飲下這一盞雨前龍井,待過了許久,她才抬臉笑道:“倒是我迷障了。”

金陵傅家。

春雨過來,天色也開始暖和起來…楚斐今日是受邀而來,他從未想到傅如雪竟會主動邀請他,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只當自己在做夢,狠命捏了一把才回過神來。他也不敢耽擱,一路疾馳,卻是要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半個時辰。

傅家的下人對其早就熟悉了,瞧見他過來便笑着朝他打了一禮…等裏頭傳來花,管家便親自領着人往園中走去。

傅如雪就站在桃林之中,聽到聲響她便轉過身朝楚斐看來。

她看着楚斐眉目彎彎,在這滿園桃色的映襯下,也平添了幾分明媚:“你來了。”

楚斐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傅如雪,在他的映像里,傅如雪一直都是平靜而從容的,即便是笑也從不露齒,一舉一行是再端莊不過的了…可如今看着她這幅眉目彎彎的樣子,他的心跳卻忍不住又快了幾分。

管家不知何時已走了…

楚斐朝傅如雪走去,待至人前,他才開了口:“是,我來了。”

傅如雪未再說話,她只是邁步往前走去…等察覺到身邊人跟了過來,她才看着眼前的蜿蜒小道說了話:“楚斐,你知道的,如今我掌管着傅家的產業,以後我還會是商會的副會長…這樣的身份註定不能讓我安於後院。”

楚斐聞言忙開口說道:“我知道,我一直未曾介意過…”

他知道她的不同,也從未想過要去割捨掉她的這一切,他喜歡她,喜歡的是她這個人。

“是啊,你從不介意,是我想多了——”

傅如雪的眉眼依舊帶着幾分笑意,天空湛藍,雲層很好,她仰着頭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楚家嫡子,兵部尚書。可我也不差,傅家在大晉約有百餘家產業,我身為傅家掌權人,哥哥是內閣次輔…以前我覺得跟着你會讓別人瞧不起我,覺得是我高攀了。”

“可如今…”

“我卻覺得即便我嫁給了你,你也沒什麼可委屈的。”傅如雪這話說完是停下步子,她側頭朝楚斐看去,即便面上依舊是素日的從容,可她袖下握着的手卻還是攥緊了幾分:“那麼,楚斐…你如今願不願意娶我?”

“你——”

楚斐怔怔看着傅如雪,他似是未曾聽清,又像是未曾回過神來…待過了許久,他才啞着聲音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

傅如雪看着他臉上的怔楞,原先的緊張驟然放鬆了幾分…她鬆開了袖下緊握的手,而後是看着他,重新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楚斐,你打算何時娶我?”

她這話剛落——

楚斐便已大步走上前,他伸手緊緊抱住了傅如雪,聲音激動:“只要你想,什麼時候都可以。”

這是傅如雪頭一回被人抱…

她其實還是有些不習慣,只是想到抱着她的這個人是楚斐,她剛剛伸出去的手便又收了回來…傅如雪任由他抱着,卻是過了好一會,她才開口說道:“你說這麼多年,我們是不是白白耽擱了?”

“是啊,你再不嫁給我,我就要上門搶親了…”楚斐的聲音在傅如雪的耳邊響起,他的聲音還有些喑啞,語氣卻是輕鬆的…他緊緊擁着人,口中是繼續說道:“不過只要最後是你,那麼什麼都是好的。”

是啊,只要最後是你…那麼什麼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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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允你貪(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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