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你才害你》1(3)

嚴密微笑着看着我：“我舅舅今天要回到長春去了，來跟我們告別，我們全家出去吃飯了，我也沒想到一下子吃了這麼長時間，特着急，可是不好意思說走……”她把斜背着的一個小皮包取下來放在桌子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我能生氣嗎？既然沒有人表示生氣，那麼就開會吧。嚴密首先告訴我，我們必須請一個固定的技術員來給網站做日常維護、一個美工來完成我們的頁面製作。“這個我想好了，馬克都可以承擔。對嗎，馬克？”馬克看看我，把“出溜”到椅子裏的身子坐直了：“沒問題。你可以提要求。”嚴密不看馬克，她面對着我，偶爾看一眼歪在沙發里打盹的小滿：“關鍵不是能做，這個工作不複雜，差不多的人都能做。關鍵是要保證時間。他能保證在我們要求的時間完成嗎？”馬克終於又“出溜”回大皮椅子的深處，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要不要先考察我一下？”沒等我開口，嚴密站起來，從皮包里拿出她永遠背在身上的移動硬盤：“好吧，我這兒有一個專題需要切割成對應的頁面和文檔，你現在就做，看看完成需要多少時間。”“我覺得要不還是讓馬克回家做吧，我們抓緊時間把需要討論的問題說完，已經一天過去了。”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朱珠總算是說了一句話。嚴密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把移動硬盤接在電腦上，打開，找到她需要的文件：“馬克，你做這個吧，現在就做，看什麼時候能做完。”朱珠是這個小團體裏最漂亮的女孩子，也是最不多說話的。因為一次採訪，朱珠成了我的朋友。她在一家外國公司駐北京的分公司做財務主管，業餘的時間全部交給了我和我的網站。朱珠抿着嘴笑了一下：“馬克，你開工吧。”馬克不說話，死盯着嚴密給他看的那張大圖，看了一會兒，咕噥了一句：“小意思，告訴我你們想做成什麼樣。”也許我是一個情緒化的人，也許我這種長時間沉浸在寫作和採訪中的人天然就會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在嚴密給馬克“佈置任務”的時候，我被一種說不清楚的不舒服的感覺攫住了。我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哪裏，但是它們從我心裏的一個小小的角落慢慢地但是很堅決地瀰漫上來。我覺得我暫時沒有能力把這個小會繼續下去了。我站起身，去洗手間。站在洗手間的大鏡子前面看着自己那一刻，我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是小滿和嚴密。“我說你在呢，她不聽，一定要一起來。”小滿打着哈哈。嚴密的眼光落在我的臉上。“我先回去。”我轉身走出洗手間。嚴密也許是擔心小滿到這裏來跟我說什麼不方便在辦公室說的話才一定要跟着來的？這個念頭在我的腦子裏一閃而過。我開始嘲笑自己，真是疑心很重啊，是不是女人過了30歲就會這麼沒有安全感？嚴密和小滿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我盤着腿坐在椅子裏看一本書。她們的腳步並不重，我卻像被驚嚇了一樣，書掉在地上。嚴密彎腰把書撿起來，隨手放在書架上。“姐姐，你想過嗎？我們的網站怎麼發展？”嚴密把一杯茶水遞給我，坐在我對面的椅子裏，擺出一副要推心置腹的樣子。“沒想過。但是有一點，是必需的，就是我們拒絕商業化的思路。這個網站叫做‘安頓女性網’，安頓是我的名字，很多來這裏的人，是我的讀者，我希望這個網站的品位能夠和我個人的品位保持一致。而且，我們提倡社會性和公益性。這是我的工作性質決定的。”“那你覺得這個網站靠什麼維持呢？”嚴密的眼睛在眼鏡片後面閃爍了一下，不再盯着我了。“初期，我們可以靠小滿的投資和我個人寫書的稿酬來維持，後期我們做得好了，也許能有志同道合的人願意加盟。”我一邊和嚴密說話，一邊努力壓制一種莫名奇妙的接近於惱怒似的感覺。實在是很不舒服。似乎心裏有一根把我和嚴密曾經緊密相連的繩子正在一點點斷開。我這是怎麼了？嚴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我提出來要請技術員和美工就是為了能騰出時間來去談一些投資，比如現在如果有一個企業願意給我們一些投入，我們用廣告來跟他們交換的話，維持就不成問題了。我不希望姐姐你一直拿自己的錢投入。你並不是一個有錢人啊！”“我這樣想，”我儘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穩下來，“網站嚴格地說，是一個產品，這個產品不成熟、沒有進入良性循環的時候，我不想用它去吸引什麼投資。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一個企業，在決定投資的時候，你是希望看到一個產品的模式和業績，還是希望聽到一個天方夜譚式的故事？我想我們還是應該腳踏實地，先把網站做出來，做好了，再去想下一步的事情……你覺得呢？”“嗯，姐姐這麼決定，當然是有道理的啦！”嚴密轉動椅子，面對小滿：“小滿姐姐，我上次跟你說，讓你給我在一些空白的紙上蓋上公司的章，就放在我這兒，這樣，你就不用來回跑了，我需要做什麼網站的合同，就省事兒了。你做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