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2PTSD

被抓.住的胳膊有些疼，羅念不由自主的掙扎了下，神色也有些氣怒，“放手！”

她不喜歡此時姜勉初這種強硬的態度與隱含強迫的動作。

姜勉初收斂了下神色，鬆開手人也退後一步，給出安全距離，“我送你回學校，順便，有件事我們需要談談。”

羅念揉着胳膊，神情不快，“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談的，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那是對你而言。”姜勉初道，“事實上，對我來說，事情還沒完。”

對方的態度很堅決，以姜勉初的性子，絕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羅念不想糾纏，尤其是在大街上，無論發生什麼，場面都不會好看，尤其是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裏。

有姜勉初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任何時候都很容易成為焦點，這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她腳步只遲疑了一瞬，就選擇了聽從，然而準備開後車門時，卻被攔了下來。

“你坐副駕駛。”姜勉初眉頭微皺，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羅念身體緊繃，搖頭拒絕，“不，我坐後座就好。”

“副駕駛。”姜勉初很堅持。

不想告訴任何人她現在無法開車不能坐副駕駛這件事，羅念深吸了口氣，緩緩走了過去。

既然上次能坐樓佳的副駕駛，這次堅持一下或許也可以。

或許是手不穩，安全帶系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反而讓她出了滿頭汗。

“和我在一起，有這麼緊張嗎？”姜勉初眉間帶着疑問，側過身子動作利落的幫她系好了安全帶。

對方靠近那一瞬，羅念心間湧起強烈的衝動，差一點，她就伸出手不由自主的抱了他。

她心跳得飛快，手握成拳死死定在身體兩側，努力控制自己的衝動。

她真的，很想去抱姜勉初。

不管之前是疏遠也好決意再見也罷，這一刻，她腦子裏除了想要死死的抱着他，什麼都沒有。

車子啟動的動靜不大不小，擋風玻璃前，菩提子掛件以微小的弧度搖來晃去。

一切看似都很平和。

眼前看到的所有景象像是被模糊了像素，只剩下大塊大塊的色彩，呼吸間彷彿又聞到了冰冷的雪與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即便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血，也讓人覺得噁心。

這不是她死亡的車禍現場，她也沒有受傷，羅念清楚的知道這些，然而，身體和思維卻不受控制，盡職盡責的表達着痛苦與難受。

“停車，我要下車。”她聲音有些低，卻已經是儘力開口的效果。

她現在的狀態不對勁，比起和樓佳那次，此時的情況顯然更為糟糕。

她得自救，得下車。

姜勉初一直分神注意着副駕駛，從上車開始她就有些異常，現在更是滿頭冷汗，呼吸也徹底失了節奏，右手死死的按着胸口處不放。

“羅念？”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但她就像完全沒聽到一樣，呼吸越發急促，盯着前方的視線都有些失焦。

到了這會兒，再看不出她有問題，他的眼睛和腦袋簡直就是擺設。

主幹道上不能停車，車速猛然加快，在十字路口左轉方向盤，他直接進了最近處的一個地下停車場。

前後加起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她的情況卻好像越來越糟。

姜勉初動作迅速的下車，去往副駕駛，剛解開她的安全帶，眼神失焦的人就重重的撲進了他懷裏。

她抱他抱得死緊，就像是落水遇到浮木，恨不能紮根在他身上，除了手臂用力攬着他的頸項，剩餘整個人恨不能蜷成一團縮進他懷裏，好讓自己更安全安心一些。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羅念臉上的表情卻看得清晰。

那是，恐懼和絕望。

***

胸前襯衫早已濕.了一大.片，不止是她的冷汗，還有似乎流不盡的眼淚。

姜勉初牢牢抱着人站在副駕駛旁邊，一動不動。

他懷裏的人就像被恐懼和絕望徹底控制了心神，沉浸在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的夢靨里，除了發抖害怕和流淚，完全沒有其他反應。

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

他腦海里閃過這個名詞，羅念的反應，就像是遭遇過什麼可怕的經歷從而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一旦遇到相似的情況就會被再次誘發。

他不是專業的醫生，並不清楚事實到底如何，然而，曾經選修過的淺薄的心理學知識告訴他，她此刻的狀態十分糟糕。

手機短訊迅速發出去之後，他試圖給她更多的安慰。

不知道此刻該說哪些話，他只好在動作上給她更多的溫柔與親近，順着她的心意，將她抱得更緊。

空曠安靜的低下停車場內，時間像是被無限延長，等懷裏的人終於開始掙扎抗拒時，他遲疑着鬆開了手。

羅念垂着頭，一雙眼睛紅腫得厲害，聲音也有些啞，“抱歉，剛才我有些失態，謝謝你幫忙。”

她顯然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充滿了抗拒。

姜勉初覺得自己在得到答案之前，先受到了驚嚇，“你最近出了什麼事？”

她的這種情況顯然是近期才有的，之前每次坐副駕駛都從無問題，但是，無論是調查報告還是他的記憶里，都沒有過相關信息。

這明顯不正常，而且充滿問題。

甚至，他懷疑，正是她所出的這一次意外，改變了一切。

所以，無論是理由也好答案也罷，就變得至關重要了，他所求的，不過如此。

但現在，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你需要去醫院。”

無論是心理醫生也好，普通醫生也罷，她現在狀態看起來這麼糟，十分需要接受治療。

“你先送我回學校。”羅念擦了下臉，低聲開口。

醫院，她會和樓佳一起去。

“我們現在就動身去醫院。”姜勉初直接伸手抱人，無視她的緊張與抗拒，直接把人打開後車門把人放進去，“這件事我不接受反駁。”

和副駕駛相比，後座就像是天堂，幾乎是剛換位置，羅念的身體和氣息就放鬆下來。

姜勉初若有所思看着她，最後揉了她的頭一把，轉身回了駕駛位。

羅念抿了下唇，不去管身上和頭上殘留的令人依戀的感覺。

車子再度上路，這次終於恢復如常。

後視鏡里，她拿着手機手指動個不停，顯然是和什麼人發短訊，除了樓佳，不做他想。

姜勉初看着眼前的紅綠燈，突然開口，“羅念，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真回答我。”

羅念身體僵了下，依舊不肯抬頭，“你想問什麼？”

明明她已經以最好的姿態離開，這會兒卻讓對方見證了最狼狽最軟弱的一面，像是被剛才的恐懼與絕望耗盡了精氣神，她挺直的脊背徹底垮了下去。

那種再一次死亡的感覺，恐怕會再次變成她的噩夢。

即便她明明覺得已經快要走出來，如今卻功敗垂成。

她身上的消沉與失落姜勉初看得清清楚楚，有一瞬間，他很想停下來再次給她一個擁抱。

然而，也只能是想想。

紅色的信號燈開始閃爍，他也問出了自己的問題，“除了我，還有哪個男人親過你？”

同樣的問題，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問法，略顯刁鑽。

他問得平常，羅念卻啞口無言，如果認真給出答案，那就是一個和時間悖論一樣的結果，然而，實際上她卻不可能告訴姜勉初答案。

無論是車禍也好重生的人或者記憶也罷，這些她都不可能告訴任何人。

於是，在同一個答案面前，她再次選擇了沉默。

然而，這次只是沉默，沒有笑容。

同樣是得不到答案，但姜勉初這次的心情顯然比上次要好很多。

以他對羅念的了解，在經歷過剛才那樣一場異常之後，此刻無論他問什麼，以她的心軟都會認真的給出實話，然而她選擇了沉默。

這真的是同她的異常一樣略顯微妙與奇怪的選擇。

她顯然有着秘密，這個秘密促使她做出了許多改變，這些改變中，他首當其衝。

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姜勉初確認，這個答案不算壞。

不過，他仍舊很在意那個親吻過她的人，說是獨佔欲也好，男人的自尊心也罷，他就是很在意，並且十分在意這個答案。

那種在意，是即便答案是他不知道的自己，也覺得被冒犯到了的那種在意。

將車停在醫院的露天停車場，他動作強勢的抱了她下車，羅念沒能拒絕成功，只好老老實實的縮在他懷裏。

因着她的動作，姜勉初腳步頓了一下。

她似乎很習慣被人抱，或者是被他抱？

縮在他懷裏的動作充滿了依賴與信任，和此前的疏遠冷淡完全不同，就像是沒有改變之前的她。

全身心的仰慕與信賴，有了他，就像是有了全世界。

奇怪的羅念，他總會弄清楚理由和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