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有一種人,看不到,就不會去想。
即便有時候可能有那麼一點掩耳盜鈴的意思,但既然覺得這樣很好,那麼做下去也無妨。
畢竟,人總是會下意識的選擇自己覺得最輕鬆的姿態生活。
姜勉初對羅念來說,就是這種人。
不想見他,不想聽到他的消息,大家安安靜靜的活在兩個地方,活成兩種模樣,不要相遇,不要有交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她沒妄想過不會再遇到他,但至少不像現在這麼巧這麼快。
距離上次分別到現在,十四天。
短暫的怔楞過後,她很快恢復如常,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普通的開場白,不再故意疏遠,但也沒那麼親近,正正好是最恰到好處的那種距離。
姜勉初鬆開手,退後一步,“最近有一個項目發佈會要在這裏舉辦,我提前過來看下會場。”
對這個詳細的解釋羅念有些意外,但也不過是笑笑,“那就提前祝你馬到成功?”
姜勉初沒開口,面上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只是一雙眼睛黑沉得厲害,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莫名的,原本看起來還好的氣氛就突然凝滯了許多。
對於對方的態度和反應,羅念既沒有探究的念頭也沒有深思的打算,她已經決意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安排好自己新的未來,即便有時候可能做得略有瑕疵,但無疑,她的決心是毫不動搖的。
無關乎姜勉初給她什麼樣的反饋,在她這裏,她想要做到的,就會努力做到。
“我還有朋友在這裏,就不打擾你忙正事了。”羅念示意好不容易打發了熱情女孩子們的吳溪臣,笑得溫和又體貼,“我們要去吃飯了,下次有機會再見。”
姜勉初看着含笑走過來的年輕人,外表不錯,性格看起來好像也不錯,笑起來平易近人,和他完全不同。
那一晚之後,他們再次相遇,沒有誰想到會是在這裏,他也沒有預料到她會是這種態度。
她待他,普通,合適,恰好,真的是再穩妥適宜不過的態度。
然而,不合理。
他們是差一點點就交往的戀人,有過親密的接觸,不是轉過身就能把對方當做路人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的關係。
“你朋友?”吳溪臣朝事業夥伴使了個眼色,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同對方這位朋友溫和有禮的打了聲招呼。
不過,顯然對方並不領情,態度很是冷淡。
十有八.九是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紛,吳溪臣看出了點兒東西,但卻沒興趣摻入其中作人眼中釘,只認真看嚮應了他邀約的夥伴,“我們是現在走還是再等一會兒?”
“先去吃飯吧。”羅念笑笑。
三個人的場合,作為無形中被排斥的那個人,姜勉初緩緩開口,神色莫名,“你男朋友?”
他這句話顯然是對羅念說的。
羅念怔了下,沒回答是或不是,只安靜的笑了一下,顯然不想回應這個問題。
倒是吳溪臣覺得自己有義務拯救一下嶄新出爐的事業夥伴,毅然決然的在此刻頂上,“女孩子臉皮薄,這麼問可是要害羞的,而且會場這裏又吵又鬧,也不怎麼適合談論這些,等有空了約個有氣氛有情調的咖啡廳多好。”
這句話像是打破了什麼魔咒,周遭瞬間更加吵鬧起來,羅念看了一圈兒,發現大概是身旁這兩人顏值太高惹的禍。
吳溪臣是靠臉的才華橫溢的畫家,姜勉初是W大有名的校草,兩個發光體湊在一起,影響力和爆炸力成倍增加。
那種如影隨形的畏懼與煩躁又悄然升起,羅念扯了扯吳溪臣的袖子,“走吧。”
察覺到她隱隱約約的不耐煩,吳溪臣從善如流,“好,都聽你的,有機會下次見。”
前一句滿是溫柔寵溺,后一句則是對着面前那個從初見起就沒給他好臉色的男人。
眼神那麼可怕,好像被搶了老婆戴了綠帽子一樣,惹不起惹不起。
兩人相攜離開,背影看起來極登對,姜勉初鬆了下領口,朝旁邊早已等了一陣子的工作人員和助理走去。
熱鬧的會場裏,腳步聲混雜在其他聲響里,幾乎聽不到,但姜勉初知道自己腳步很重。
那天那個吻一直讓他很在意,比起羅念的拒絕,他更想知道,到底是誰教會了她那些。
他可以接受她的拒絕,也可以容忍她出人意料的冷淡與疏遠,甚至能接受像今天這樣的“普通”與“合適”,但有一點,他必須知道。
教會她那些,讓她改變的人到底是誰。
私家偵探給出的調查結果讓人大失所望,在他們給出的資料里,羅念的生活和他所了解的完全沒有區別,她的生活中從不曾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只除了她前一陣子睡不好身體不舒服之外,一切都和以往相同。
所有的調查結果和他的認知都在說明一件事,沒有他所認為的那個人,她或許只是天賦異稟。
然而,事實是,有。
他非常確認,不曾懷疑。
他可以接受現在這個情形,但必須有一個答案。
***
“剛才那個,你前男友?”
羅念正翻着菜單,冷不防聽到對面吳溪臣略有興趣的調侃。
點好想吃的菜,她把菜單推過去,“我點了自己喜歡的,你隨意。”
“夏天就是要吃火鍋,我跟你說,這家店的特色火鍋做得相當不錯,待會兒試過你肯定會喜歡。”吳溪臣一邊點菜一邊還不忘八卦,“不是我說,你那個前男友看我的眼神不要太嚇人,看我就跟有奪妻之恨似的,我這種只和良家姑娘談戀愛的人可不背這種莫名其妙的黑鍋。”
“良家姑娘”這個形容詞讓羅念好氣又好笑,一個風流的花花公子,也好意思扯這些,不過想到“奪妻之恨”那四個字,她先是沉默了下,隨即莫名笑出聲來。
奪妻之恨,也差不多了,各種意義上。
“怎麼,人都被我逗笑了,還不打算透個口風?”吳溪臣將菜單遞給旁邊的服務員,面露不滿,“好歹咱們以後也是一起奮鬥的合作夥伴,走得近了肯定還會再遇到你前男友,你不透個信兒我以後見了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自處,萬一惹了事兒倒了霉我上哪兒說理去?”
說是這麼說,但是,“我覺得你只是純粹八卦而已。”
羅念給這場談話的基調定了性,“多的不提,我只說一句,他和我沒什麼關係,只是差點成了男女朋友,以後遇到你繞着走也好上趕着打交道也罷,和我都沒關係,我不管也不會插手。”
“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羅念坐直身體,態度鄭重許多,“他不好惹,所以別沒事找事。”
“我是那樣的人嗎?”吳溪臣不太滿意,“你那個沒成功在一起的偽前男友看起來就不是什麼省心人,我腦子裏灌了顏料才會故意去招惹!”
“你能明白最好。”羅念不為所動,“你不故意招惹,他也不會想起來找你麻煩,至少這一點我能保證。”
吳溪臣滿臉好笑,覺得女人都是一樣的天真,“保證?我倒是很好奇,你拿什麼來保證。”
羅念看了人一眼,隨後接過服務員送來的小菜和各色醬料擺好。
“他的人品。”等安置好一切,她才慢慢補上了這句話。
她再不想和他湊到一起,但姜勉初品性如何,她還是了解的。
至少,他的品性比眼前這個可靠多了,也值得信任多了。
看着對方一副全身心信任偽·前男友品性的模樣,吳溪臣有些牙疼,眼睛裏有情意,心裏也這麼信任看重,結果居然告訴他說沒什麼關係?
到底是他瞎還是現在流行的新型戀愛方式他看不懂?
真是信了你們的邪!
他心裏碎碎念了一通,覺得自己這個新好友欣賞水準尚可但情商上完全不及格,當然,那個偽·前男友也完全不行!
兩人一頓火鍋吃得熱火朝天,等終於分開時,羅念鬆了口氣,這個未來的名畫家真是和她從前認識的完全不同,誰知道熟了之後居然是這麼一副話嘮又八卦的德性。
也難怪當年走的是高冷路線了,如果她是經紀人,只怕也是要給他安排這樣一條路的。
午後這會兒有些熱,早上出門時她坐的是出租車,和樓佳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下今天的情況之後,她打算取消原計劃安排的參觀現代畫廊這個行程,去博物館轉一轉。
或許是吃了火鍋,她心裏有些燥,去博物館靜靜心轉一下正好,順便,還能為民俗學老師佈置的論文攢下資料,算是一舉多得了。
周末的博物館人顯然不少,她先去了民俗展廳,為論文作業積攢資料,明亮的燈光下,各色民俗展品安靜的躺在陳列櫃中,姿態各異,韻味獨特。
在觀察這一件件充滿了時光與文化痕迹的展品時,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過去的她,於現在的她而言,是不是也可以稱作為歷史遺產。
在時間悖論里,同一空間與時間內不可能存在兩個自己,未來的自己在車禍中身亡,回到了過去的現在,如果回來的人真的是她,那原本存在於這個時間與空間裏的自己又去了哪裏呢。
看着眼前鑲嵌着紅藍寶石的金簪,羅念直起腰,揉了揉太陽穴,如果她的回來意味着過去的自己消失,那幾乎算得上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謀殺了。
即便無知無覺,但仍舊無法諒解。
過去的自己,未來的自己,還有現在的自己,她靠在冰涼的牆角嘆了口氣。
所以,回來的到底是她這個人,還是有可能只是一段記憶?
她最大的改變不過是選擇遠離姜勉初這個曾經的愛人,至於其他的,改變並不算大。
繁雜的思緒沉沉浮浮,她慢慢睜開了眼睛,其實她覺得,與其說回來的是她本人,不如說是一段強烈而深刻的記憶。
否則,她不會想要繼續尋找一個真正愛她的人。
和姜勉初在一起許多年的羅念,即便真的離開他,或許也已經喪失了再去愛上什麼人的信心與勇氣,他帶給她的不止是失望與疲憊,還有很難再愛上其他人的畏懼與恐慌。
然而,曾經的羅念,想要愛,渴望愛,那種強烈的意念還存留在身體與腦海里,所以,即便她剜骨剃髓的棄掉了姜勉初,依舊還殘留有勃勃生機。
就算只是一些單薄的安慰,她也願意這麼想,曾經的自己沒有消失,未來的自己留有痕迹,這樣的存在與結果更讓人開心些。
從博物館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她一邊和樓佳打電話,一邊站在路旁等出租車。
“你真的不要我帶些什麼?”她又一次確認,“你不是說午飯沒吃好,我回去給你帶些喜歡的東西。”
“別了,天熱,我沒什麼胃口,”樓佳拒絕,“真想買些什麼東西的話,帶個冰鎮西瓜回來就好,除了這個,我其他也沒什麼想吃的。”
眼熟的黑色越野在身旁停下,羅念看着駕駛座上早上才見過的人,和樓佳又說了兩句才掛斷。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那張愈發清晰的臉。
姜勉初抬眼看過來,指尖點了下方向盤,語氣平靜無波,“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如果是從前,她會很期待很樂意,但現在,不行。
“謝謝,不過不用麻煩了。”沒有需要顧忌的人在旁邊,羅念態度同樣冷淡,“我坐出租車回學校就好。”
接二連三的被拒絕,是個人心情都會不好,更何況是姜勉初這種心高氣傲的人,還是這麼讓人燥熱心煩的天氣里。
“我說上車。”他聲音又重又沉,顯然並不想聽到不合心意的答案。
羅念退了兩步,打算重新找個地方等車。
她清楚,姜勉初這會兒情緒不太好,他雖然很少發脾氣,但不意味着他性格好,不過,他心情好不好發不發脾氣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已經沒必要為他的每一分情緒擔憂負責。
車門被甩上的動靜不小,仗着身高腿長几步就繞過來的人很有些來勢洶洶的味道,看起來有些嚇人。
有些人,不動怒而已,一動則風雨雷霆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