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2)

搖啊搖(2)

箕仙忽然不動了,再問也不回答,原來已經逃走了。其實,邱處機的弟子李志常確實寫過一本遊記《西遊記》,但與吳承恩的小說《西遊記》完全不同,可當時人們都認定邱處機是小說的作者。客人讀書比較仔細,看出了小說中的情節與元代的情形有差異。號稱“邱處機”的箕仙也肯定是假冒的,否則,怎麼連自己弟子的大作都不清楚呢?還有一位扶箕請仙,請來的神仙自稱是李白,大家說好啊,李太白號稱詩仙,今兒大駕光臨,非請他作首詩不可。仙人毫不客氣,說給個題目吧。大家正好看到有一隻貓,就說詠貓吧,為了增加難度,還限定必須用九、韭、酒三個字作韻腳,箕仙倒也不含糊,只見筷子在沙盤上刷刷亂動,片刻寫成。眾人一看詩是這樣的:貓形似虎十**,吃盡魚蝦不吃韭。只因捕鼠太猖狂,翻倒床頭一壺酒。整個一打油詩的水平,這李白的真假就不必多說了。因為請來的神仙太過雜亂,又經常戲弄請神的人,所以有時人們對箕仙也就不太尊敬了,碰到女神仙,甚至還要問些敏感問題,大吃其豆腐。有一個人請箕仙,請來了何仙姑。一個小崽子嘴快,脫口問道:“呂洞賓先生也在嗎?”(在傳說中,呂洞賓和何仙姑是有點關係曖昧的)仙姑也沒翻臉,還題了一首詩:開口何須問洞賓,洞賓與我卻無情。是非吹入凡人耳,萬丈長河洗不清。意思是說,我和呂洞賓其實是清白的,就是你們這些俗人亂造謠,弄得我緋聞纏身。扶箕與其他預測性的巫術相比,最大的特點就在於它的開放性。幾乎人人都可以設壇扶箕,請來各種各樣的神仙。有點因緣的,還可以在家裏設置常年的箕壇,一有問題,隨時請示,方便快捷。而其他預測性巫術,像占星、風水,多半屬於專業知識,一般人並不精通,臨到需要請示時又來不及。所以明清以來,扶箕盛極一時。開放性的扶箕逐漸泛濫之時,其實也就是它的沒落之際。鴉片戰爭后,西方文化大舉進入中國,扶箕也開始大請國外神仙,什麼拿破崙、華盛頓、托爾斯泰,都紛紛到中國來做客。比如在民國時期,大連有幫人扶箕請仙,誰知請來的是耶穌,耶穌他老人家滿篇寫英文,誰也看不懂,只好再請一位神仙來翻譯,結果竟然請來了濟公。耶穌不說猶太語說英文,酒肉和尚做翻譯,據說當時還有基督徒在場。這樣的場景還能取信多少人呢?與其他預測方法比較起來,扶箕還是比較受讀書人的青睞。民間用的萬年曆什麼的,雖然檢索方便,但只能提供粗略的知識和建議,比較大路化。而讀書人運用扶箕,則可以與箕仙詩詞唱和、吟風弄月、討論時局,充分展示文人的優越感和文字癖。但是迷信就是迷信,扶箕的根本原理與其他占卜活動完全一致。學者在研究時經常把民間文化取向稱為“小傳統”,而把精英文化或意識形態方面的取向稱為“大傳統”,其實如果從日常狀態去觀察,在很多方面讀書人和泥腿子還真沒有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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