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在美艱難度日
我把支票本交到她手上,這1200美金是全部的積蓄,下學期得交4000美金學費,加上房租,生活費,我得再找份工才行啊。1989年我將東華和石姍接來美國陪讀,從此三口人的命運都改變了。為迎接東華母女的到來,我找到一處月租500美金的房子,比我原來自己住的開銷長了一倍。我來美國一年了,什麼也沒添置,還是從國內帶來的兩隻箱子和幾身舊衣服。房子對面有幢十幾層的高級公寓,常有人搬家時把不要的傢具扔在路邊,我抽空去那拾了幾件像點樣的傢具,好歹算是在美國安了第一個家,雖說簡陋了點,可比當時在國內的房子寬敞多了。我來美國一路坎坷,只有一件事順,就是簽證。記得在美領館門外排隊時,都說我這樣的自費生准得拒簽,我心裏一下子就涼了一半,再看着F-1申請者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出來,心裏全涼了。硬着頭皮進了美領館,誰知竟爆出冷門,第一個簽了出來。這次東華母女倆排隊時聽到的又都是泄氣話,說你自己准簽的可能都不大,還想帶孩子?東華說,要走一塊走,要留一塊留,娘倆死活都在一塊。沒想到竟然如願以償,母女雙雙獲准來美國。“你怎麼了?”東華哄石姍睡着之後,見我望着屋頂發獃,知道我有心事。我把支票本交到她手上,這1200美金是全部的積蓄,下學期得交4000美金學費,加上房租,生活費,我得再找份工才行啊。東華沉吟片刻,坐在我身邊安慰道:“你別著急,咱明天不去逛華盛頓了,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忙你的,有機會也給我找個打工的地方。”“東華!”我忍着眼淚說:“你剛來,語言又不通,怎麼能讓你去打工呢?”聽說她要來美國,銀行的同事們都羨慕的不得了,以為她去美國享福了,其實是跟着我一塊受洋罪。六歲的石姍開始了快樂的一年級。東華也找到了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在中餐館端盤子。我每天一大早就出去打工,晚上到學校上課,11點多才能回家。東華的班也是晚上,只好把孩子一個人扔家裏了。當時哪知道把未成年人丟在家裏是犯法的,恐怕有小孩子的中國留學生都有如此經歷。東華為女兒做好晚飯,然後教她怎麼用微波爐熱飯,還告訴她,要是害怕,就打開電視機。石姍懂事地一個勁點頭。那台舊彩電也是我從街上揀來的。東華走後,石姍看窗外已經黑下來,便拉上窗帘,又走到門口掛上門鏈,媽媽說這樣壞人就進不來了。吃完晚飯,石姍打開電視機,又拿了條毛毯放在沙發上。這個雙人沙發還是吳新玉幫我從馬路對面抬過來的。那天本來還有一卷挺新的地毯放在沙發上面,我倆剛要動手抬,就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美國人朝這邊走來,我一拉吳新玉,叫他等這兩人過去再搬,多難為情呀。沒想到這兩位在這堆舊傢具周圍轉了兩圈,順手把那捲地毯抱走了,敢情也是來揀東西的,大大方方的,哪像我,死要面子,我為這事後悔了好幾天,要不,石姍就可以坐地毯上玩了。我和東華前後腳回到了家。“石姍,開門,媽媽回來了。”東華用鑰匙開了門,見裏面掛了門鏈,只好壓低聲音叫女兒開門。都半夜了,孩子早睡著了,電視還開着,聲音很大,叫了半天,屋裏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是棟兩層小樓,樓下住着位律師,我們住頂層,就是屋頂斜斜的那種。我一看,再叫把鄰居都吵醒了,只好自己試試身手了。我找好一個方位,順着牆角一點一點往上爬,東華提心弔膽地站在下面,一個勁叫我小心點。我倒不擔心會掉下來,就怕萬一警察從這路過,以為我想圖謀不軌。我爬上了二樓,因為天熱,窗戶沒關,這才鑽進屋子,把門打開。床上沒有石姍,沙發上卻堆着毛毯,掀開一看,石姍正縮在裏面酣睡,小臉兒紅紅的,捂了一頭汗。我心疼地抱起女兒朝卧室走,才六歲的女孩子就整晚自己呆在家裏,真可憐。睡的迷迷糊糊的石姍睜開眼睛,看見是爸爸媽媽回來了,“哇”的一聲哭了,一晚上的委屈都釋放出來。東華連忙接過女兒,在她小臉上親了又親:“石姍乖,石姍不哭,媽媽在這呢,媽媽陪石姍睡。”東華側身躺在女兒身邊,輕輕拍着她。夜深了,東華毫無睡意,她輕輕拭去還掛在女兒小臉蛋兒上的淚水,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流了下來。她心疼孩子,心疼又得打工,又要讀書的丈夫,還要忍受餐館老闆的專橫跋扈。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在美國團聚,再苦再難也得咬牙挺過去。她只有一個信念,幫我完成學業,一家三口回國,所有的噩夢都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