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太后召見,打入天牢
顧世安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上握成拳,眼睛死死的盯着於老夫人,等待她說出那個人來。
於老夫人驚慌失措,她沒想到那樣隱秘的事情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捅破了。
室內一片寂靜,忽然外面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顧世安大怒,喝道,“外面何人喧嘩?”
只見他的小廝南山掀簾進來,稟報道,“三爺,宮裏來了貴人,說皇上召見您,另外,太后那邊也派了人去城外請五姑娘進宮。”
顧世安大駭,騰地站了起來,“宮裏的來人在何處?你去安頓好,我馬上來……等等,姑娘那邊今日發生何事?怎麼太后要召見她?”
原本,每日裏下面的人都會把顧念的情況報告給顧世安聽,但今日他剛回府就碰到於老夫人,下面的人還沒來得及稟報關於顧念在大公主那發生的一切。
顧世安腦海里閃過很多的念頭,是不是皇上已經指到了他身世的事情?雖然他手中握着錦衣衛,但皇上手中還有一隊暗衛,和錦衣衛職能不同,但更神秘莫測。
外面的傳言那麼熱烈,皇上不可能不關注。
於老夫人聽聞太后召見顧念,笑了起來,“說了那就是個生來帶煞的,你不聽我的……”
“住口!”顧世安目光中都是冷意,大聲的喝住於老夫人的話語,“既然說念念帶煞,那你還上門來幹什麼?不是應該離的遠遠的嗎?”
“來人,送老夫人出去,從此不許她再上門來。”
外頭進來幾個婆子,請於老夫人出去,見她不動,架着她出去了。
而杜婉兒還沉浸在畢嬤嬤說她並不是顧世安的孩子的震驚中,婆子來拖她出去的時候,她一點反抗都沒有。
顧世安在室內走了兩圈,整整衣裳去見了宮裏來人。
*
顧念本已經換下家常服,坐在榻上給護國長公主讀書,忽然外面有人說宮裏太後派人接顧念進宮。
護國長公主連忙驚的坐了起來,她再不想看到顧世安,可顧念身上還流着靜寧的血脈,她不可能不在意。
“大概是為了英國公府姑娘的事情。”護國長公主一邊說,一邊讓蘇嬤嬤把她的正服拿來,她要跟着顧念一同進宮。
顧念連忙阻止了蘇嬤嬤,“外祖母,您病還沒好,念念自己去就可,今日錯不在我,太後母儀天下,總要講道理吧。”
“你在家好好的等着,念念保證好好的回來。”顧念把護國長公主摁回床上,不讓她下地。
最終,好說歹說,長公主讓顧念一定要把蘇嬤嬤帶上。
一路上,只有車軲轆轉動的聲音,車內顧念和蘇嬤嬤都沒有說話,顧念的眼睛看向漆黑的車窗外,結果如何,還未可知。
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再上軟轎,咿呀咿呀的轎子聲,並沒有讓顧念昏昏欲睡,反而讓她更加的清醒。
一路都有太監往裏通稟,尖尖細細的嗓音此起彼伏,行了不到一刻鐘,轎子聽了下來,顧念下轎子,只見眼前一座氣勢回宮的宮殿,門匾上傘個金漆大字,“永福宮”
有大太監從大殿匆匆出來,對顧念說,“姑娘請進,太后,大公主都在裏面等你。”
顧念福身謝過,跟着進了大殿。
一進大殿,就有一股香氣撲鼻,不過太后並不在大殿,她在側殿裏的美人榻上坐着,大公主坐在下首,張瑩坐在太後身邊正哀哀抽泣。
下首還坐着一個美婦人,見到顧念進來,本在安慰張瑩的她,轉而怒視着顧念。
顧念上前磕頭,“見過太後娘娘。”
“起來吧。”
顧念起身,退後三步,垂首斂眸的站在那裏,既然沒有說賜座,那就只能站着了。
“抬起頭來。”
顧念抬頭,太后仔細看了一眼,微微頷首,說,“不錯,不愧是長公主帶大的孩子,神清氣朗,摸樣兒也大氣,是個好孩子。”
下面那位美婦人笑盈盈的說,“母后也覺得好?這位顧五姑娘怕是我們東離朝最有福氣的女子了,能得您的稱讚。”
這話用心真險惡,如果顧念是東離朝最有福氣的女子,那生下九五之尊的太后是什麼?還有皇后。
大公主在邊上淡淡的道,“姑母此言差矣,要論夫妻,這天下還有比祖母更有福氣的嗎?”
顧念心裏一曬,這位大概是張瑩的母親,泰寧長公主了。
泰寧長公主’呵呵’一笑,“是我沒說全,庶民裏面最有夫妻的,母后何許人也,跟庶民比,豈不是欺負他們?”
她看了一眼顧念,眼神里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隨即轉開了視線。
顧念隱約猜到太后招她進宮是因為張瑩的事情,沒想到泰寧長公主也在,這是個厲害人物,顧念心提了提,打起精神來。
太后聽了泰寧長公主的話,說,“泰寧這話說的可比外頭黃鸝唱的還動聽。”
大公主抿唇,笑吟吟的說,“祖母,姑母的話是好聽,說起來,庶民里福氣好的,可不是她,是代王妃。”
當初四皇子妃出生的時候漫天紅雲,張天師曾言是吉兆。
“孫女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個有皇家郡主封號的郡主什麼時候變成庶民了。”大公主慢悠悠的說到。
顧念偷偷看泰寧長公主,只見她神色不變,只是唇角抿的緊緊的。
半響,她笑道,“是我錯了,竟然忘記大姐給康樂請封了郡主。”
要真的忘記,又怎麼會一口就說出顧念的封號是康樂?
不過,大公主也不想再糾纏下去,顧念就更沒有話語權。
樂呵呵的太后拿過茶盞淺啜一口,目光里透出一點冷意,“聽說今日在大公主那裏,你提議把瑩瑩送到大理寺去快活?”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顧念,顧念抬頭,坦然的看着太后,回道,“是,臣女是曾說過這句話。”
大公主也在邊上急道,“祖母,不是都和您說了,不關康樂的事嗎?”
太后斜睨了一眼大公主,眼神淡淡的,轉頭看着顧念,“你來說。為什麼?你有什麼權利把瑩瑩送到大理寺去?”
“臣女想說的,太后其實已經都知道了,不如,臣女給太后講一個故事。”顧念沖她粲然一笑。
“鬼怪誌異話本里的狐妖都是特別漂亮眉眼的姑娘,其中有一個叫嬰寧的,原本特別愛笑,結果心術不正,心懷鬼胎的鄰居認為她笑就是在勾引自己,意圖不軌的時候被嬰寧狠狠教訓了。”
“鄰居他爹惱了,把嬰寧告到衙門去,稱她是害人的妖怪,幸好官老爺清明,認定嬰寧無罪,可是,嬰寧的婆婆卻告訴她,“你不要再笑了,會惹麻煩上身,因為人言可畏啊。”
“於是,嬰寧從此再也不敢笑了。”
大公主聽了,接道,“可見,這人言是有多麼的恐怖,讓人連笑都不敢隨便笑,天下間要被這樣的‘人言’充斥,那人間豈不是沒有笑容了,那和地獄有什麼區別?”
“大膽。”泰寧長公主厲聲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今日母后要怪罪你,就不是清官,只能放過你了是嗎?”
張瑩從太後邊上抬起頭來,委屈道,“娘,她還說她是狐狸精。”
太后拍拍張瑩,微笑着說道,“行了,這事情哀家明白了。康樂,瑩瑩和你的玩笑開的有些大了,瑩瑩,還不向康樂道歉?”
她的笑容收斂,厲聲對張瑩說道。
太后是早就在大公主那裏知道了詳情,也問了張瑩身邊服侍的人,確實是張瑩的錯,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想要狡辯都不行。
太后心裏有些怨怪張瑩,行事沒有腦子,就算要教訓人,也應該尋另一種不會落人話柄的方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想要給她撐腰,也要考慮考慮。
太后的話雖然嚴厲,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她這是要和稀泥,將這事定為張瑩的玩笑。
張瑩卻不懂太后的心思,只覺得心裏憋屈,她竟然要和顧念這個死丫頭道歉。
她怨毒地看着顧念,抿着唇不說話。
大公主緩緩道,“祖母,大家都知道瑩瑩是您疼愛的侄孫女,在外面代表的可是您的臉面,這事確實是她錯了,這樣的事情,一不好,可是會鬧出人命的。
如此衝動行事可不行,要是父皇知道……”
這分明就是威脅,泰寧長公主陰沉的看着大公主,恨不能吃了她。
太后雖然寵愛張瑩,但是最後沒辦法,讓泰寧長公主把人帶回去,關禁閉一個月。
大公主微微的看着顧念笑了笑,“祖母,沒康樂什麼事情了吧?那我帶她走了?反正我也要出宮去。”
顧念愕然的看着大公主,她想過很多的結局,只是,這事,就這麼簡單的解決了?
大公主眨眨眼,上前挽住顧念的手。
太后道,“走吧,走吧,康樂,告訴你外祖母,讓她經常進宮陪哀家說話。”
顧念忙躬身回到,“外祖母這幾日卧病在床,臣女會轉告的。”
太后一聽護國長公主卧病在床,想到她的年紀比自己還大,心裏又不是滋味。擺擺手,讓兩人走了。
等到大公主帶着顧念離開了,張瑩大聲痛哭起來,泰寧長公主更是神色陰沉,挨到太後身邊,“母后,瑩瑩……”
剛剛太后可說了要瑩瑩禁足一個月的。
“讓瑩瑩吃點教訓也好,省得她腦子總是拎不清,衝動行事。”
太后抿着唇,雖然親兒子做皇帝,也還孝順她,但沒有什麼能比得上皇權的威嚴,還有臉面。
泰寧長公主有些不甘願,“大公主也是咄咄逼人的,這和她有什麼關係,豈有此理,說起來,瑩瑩和她還更親近呢。”
太后聽了嘆氣,“你就慣着她吧,看看把她慣成什麼樣了,衝動,愚蠢。”
實在是英國公府嫡女就張瑩這一個,不捧着她捧誰呢?
太后想到還有英國公府還有兩個庶女,也許,應該把她們給召進來說說話了。
泰寧長公主和當今是異母兄弟,但她和皇上年紀相仿,嘴也甜,才讓太后對她刮目相看,讓她嫁入英國公府。
見她還想說什麼,太後頭疼道,“行了,你帶着瑩瑩回去吧,讓她暫且忍耐,哀家明日會送兩個教養嬤嬤去教教她的禮儀規矩。”
顧念和大公主出宮去了,而顧世安卻還跪在皇上面前,“愛卿,你可知道朕今日召你何事?”
顧世安腦中閃過多個念頭,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身世已經曝光。
他咬牙道,“微臣不知,微臣不敢揣測,陛下但有所問,任何旨意吩咐,微臣都當鞠躬盡瘁,唯陛下聖意是從。”
永平帝扔了一份卷宗到顧世安面前,“你看看吧。”
顧世安撿起卷宗,在永平帝的示意下努力鎮定着打開來看,他看完后,平靜的放下卷宗,“微臣,罪該萬死。”
永平帝對他的舉動並沒有多少詫異,“看來,你是知道了?”
顧世安咬牙道,“微臣不敢欺瞞陛下,臣也是今日裏剛剛知道,正惶惑不安中。”
對於反王,永平的心思很複雜,如果沒有他,那些皇子的爭鬥就不會結束,那他也就不可能安然的登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可到底,肅王曾經起事過,而且失敗了,先帝臨死前下旨對其終身圈進,但肅王進去沒幾天,就自盡身亡了。
肅王妃在肅王起事前,就已失蹤,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才執着於找到肅王的後代。
他努力的做一個明君,好皇帝,也是怕行差踏錯被肅王的後代造反。
此刻,肅王的後人就在自己的面前,還是自己依重的重臣。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嗎?
永平帝‘嗯’了一聲,隨即問道,“你既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世,可知該當如何處理?”
顧世安的手緊緊扣在地上,抓得生疼,卻不及心中掙扎和翻騰得那種難受滋味。
他雖然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但此刻並不知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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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三十一年八月末,一件震驚世人的事發生了。
錦衣衛指揮使,顧世安竟然是先帝朝時的反王遺孤。永平帝知曉后,很快就下旨把顧世安,以及齊國公全家打入天牢。
而顧世安的女兒,因是護國長公主唯一血脈,永平帝不忍心她唯一血脈受到牽連,賜其改姓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