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庾牛,這個學弟有些大逆不道
在認識庾牛以前,我只知道一個這個姓氏的人,就是在台灣有着“音樂頑童”之稱的哈林庾澄慶了,所以初認識庾牛時我還有過這貨是不是那哈林失散多年弟弟或者兒子的疑惑。
畢竟,與一般初來乍到對學長前輩們無比尊崇言聽計從的小學弟來,庾牛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就如同那哈林在樂壇不拘一格一般。
能夠認識庾牛也算得上非常機緣巧合,這個原本和我們不同系又差着兩個年級的小學弟照說怎麼也不會分到都是大三混子老油條的游大池宿舍里。
只是恰逢那年趕上我們學院擴招宿舍緊缺,而和游大池一個宿舍據說已經讀了八年還畢不了業的學長終於拿了畢業證拍拍屁股和麗江這個生活了八年的城市告別空出了一張床位,臨了還以過來人的身份給游大池他們留下了一個頗為深奧的問題:“青春是什麼?”
所以,這個比起同期生遲來了那麼幾天的虞牛學弟也就沒得挑沒得選只能乖乖卷着鋪蓋搬來游大池宿舍了。
不得不說,初次見到虞牛時我還覺得這個來自陝北會吼兩嗓子秦腔,唱那麼一兩段山丹丹花開紅艷艷的小學弟挺會做人,見到學長們來訪二話不說就從抽屜拿出一盒“飛天蘭州”來孝敬,晚上又請着哥幾個猛灌了一瓶價值不菲有些辣嗓子的伏特加。
所以我們也就漸漸接納了這小子成為我們組織一員,後來等宿管阿姨們查完寢翻牆去網吧包宿通宵時也就順帶手拉上他一塊兒走。
說來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庾牛這小子就只跟在我們身後東竄西耍,和自己一個年級一個班上除了個頭比他高出兩頭據說暗戀他的那個學霸班長外竟是沒一個熟人。
也正是因為此,新學期期末考試時這貨孤單單沒團體來照顧,竟是一連掛了三科,第二學期開學回學校時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據說是因為那次期末他班上輔導員語重心長的和庾牛爸爸來了一次電話家訪……
吃一塹長一智,庾牛這小子也算會做人,到了第二學期和班上一眾大小學霸很快也打成了一片,最激烈那次是喊着游大池提着鋼管當外援的。
直到我們畢業,這小子也沒和我們分開過,時不時還會幫着前一夜外出和妹子做羞羞事情以至於體力耗損太大起不了床的游大池混進我們班來答個到,也算非常之講義氣了。
庾牛有着一個空軍飛行團上校團長出身的父親,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軍二代,只是或許因為部隊大院裏長大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有着一股不羈的野性,這小子雖然少了那麼幾分野性但不羈卻是真的。
這種不羈的性格放在未成年熊孩子身上應該叫做調皮,放在這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身上則是一种放盪了,尤其後來又搬進以江湖氣息而著稱的游大池宿舍跟着自然學不到好。
宿舍是那種傳統上床下桌的四人間,有浴室衛生間也有陽台,只是一直以來算上庾牛,游大池他們這間也沒住滿過一直都只有三個人。
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跟着游大池和庾牛這兩個放蕩不羈混子住着的自然也算不得什麼好人,和我們同系不同班上大學連女朋友都是自帶的重慶矮富帥許雲。
那時候庾牛跟着游大池還有許雲,三個人在我們之間有着三個頗為響亮綽號“陝西軍二代”,“廣東黑二代”,“重慶富二代”。
所以三人宿舍也叫作“二代宿舍”,住着這樣三個桀驁不馴的人,這間宿舍自然也有很多能夠在很多年後還能讓我們津津樂道的故事跟傳說,就比如臨畢業前這三混子突發奇想要在畢業前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三個大男人脫光了擠在一間五平米不到的淋浴室里比比究竟誰胯下的鳥更長……”
這件事還被我們另一個兄弟“娘炮”很不巧拿着手機全程記錄下來,據說後來三個人請着娘炮去“小南國”搓了那麼幾百大洋才把事情壓了下來沒有流傳出新的“旅院***”。
除了“陝西軍二代”這個稱號外,庾牛還有一個更響噹噹的綽號“狗二”。
那一年《熊出沒》這部後來被無數兒童教育專家說成是坑害了一代兒童的動畫剛剛火起來,裏面兩隻熊一頭叫“熊大”,一頭叫“熊二”,庾牛“狗二”這個綽號也是因為這部動畫而來,有“狗二”自然也會有“狗大”。
“狗大”不是別人,正是庾牛走向大學混子這條不歸路的領路人游大池。
之所以說這小子比起其他乖乖小學弟來大逆不道也是源於此,興許是有着游大池這個廣東黑二代撐腰的緣故,虞牛對我們這些本該叫學長或者是哥的學長平日裏只要是從他們宿舍樓下路過,總會跟在游大池後面端着水盆衝著我們潑水或者調侃,夏天還好冬天有時候真被一盆涼水當頭潑着那滋味真叫一個透心涼。
印象里庾牛最愛的一款食物不是陝西肉夾饃或者褲帶面,而是後來分給我們幾個吃時覺得味道真的有些澀嘴軍旅生涯中常常能夠見得着的壓縮餅乾,有些是一開學從他那個飛行團長父親那兒蹭來的,有些則是自己在淘寶上買的。
當然,作為學弟來說大多數時候庾牛還算合格,至少喝過他每次開學從家裏順來的洋酒沒有十瓶也有八瓶。
那一年寧財神後來繼十多年前《武林外傳》之後的又一扛鼎之作《龍門鏢局》在麗江的束河古鎮開拍,庾牛是真的膽大,不但溜進劇組找李倩姐姐討了簽名臨回來前還帶着他們班那個據說是非他不嫁的女學霸班長順手就從人家影視基地里牽來兩串用來點綴那後來在熒幕上大火鏢局裏的玉米棒子。
回到宿舍拿出來給我們展示時有些洋洋得意,我還特意用手掰扯了一把,那玉米棒子畢竟是出現在電視劇里過的,算半個“網紅”,我覺得得沾沾星氣。
後來沒過多久,劇組人找到我們學校里來招群演,五十塊一天還管飯,很不巧那幾天庾牛翹了學校里的課跟着幾個藏族兄弟跑到傳說中的人間天堂香格里拉尋夢沒能趕上。
劇組首先找的是學院社團,作為跆拳道社長的小怪獸盧星星義不容辭很榮幸被選中而且還不是那種出來就死的路人甲,是真正有那麼一兩句台詞連着動作戲的路人甲。
記不清盧星星的出場是在哪一集了,只是記得當時正劇上映時恰逢暑假,為了瞧一瞧我們這個兄弟的出彩表演哥幾個是搬着小板凳蹲在家裏面認認真真把每一集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就只是為了那一秒而過的鏡頭和那句“瞅你咋地”的台詞。
再後來庾牛回來后當得知此事後懊惱了好久,不是因為錯過了當群演在鏡頭前露露臉的機會,而是懊惱小怪獸那場應該歸類為打戲的群演經歷是和李倩姐姐產生過互動的,他算是李倩的鐵粉,從小學時《武林外史》裏的“小泥巴”就喜歡上了,後來的每一部戲都沒落下。
這件事說起來讓庾牛耿耿於懷了很久,有那麼一段時間裏只要和我們組隊打擼啊擼都會“不小心”坑盧星星一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跟着學長們混也有跟着學長們的好處,每次出去玩都不會落下庾牛,這小子也頗有野心在游大池弄得最為轟動的那次生日會上竟然像我們班上一位以皮膚黑而著稱的學姐表了白…
雖然那位學姐後來十動然拒了他,但不妨礙這一刻起庾牛在我們哥幾個心中真正成了“自己人”。
離我們學校不遠有一座清溪水庫,傳說這水庫每年都會有同樣數目在水庫中游野泳不怕邪的被那水庫中的水猴子拉去做了替身,所以學校每一年到了夏季都會一次又一次一屆又一屆下了通告勸誡學院師生珍愛生命遠離水庫。
據比我們大了兩屆的學長說曾經有一對比他們還大出兩屆的校園情侶臨畢業時因為雙方家庭的反對就相約着跨進這座水庫中,後來被發現時已經晚了。
但這些卻不妨礙我們這些膽子大依舊以身試法,算起來是大三庾牛來的那一年哥幾個才真正相約着去水庫中游野泳的,為此庾牛還特地在網上買了個皮划艇時不時載着我們朝那水庫中心劃去。
與他們比起來,我水性差也就只敢在水庫邊上水淺的地方划拉幾下,庾牛和游大池水性最好每次都是劃去水庫中心地帶然後扎着猛子一頭鑽進水裏游個盡興的。
向宇雖然和我一樣是個胖子,但不妨礙他做一個靈活的胖子,紅河邊上長大的孩子水性也算不錯敢下潛到水庫里摘那纏人手腳的水草,張書記和小怪獸則很少會下水,小怪獸是真的不會水每次只敢讓庾牛用皮划艇帶着他在水淺的地方過過癮,張書記則是生來有一顆謹慎的心平日裏和娘炮兩個人都是只坐在岸上看我們游的。
娘炮算是半個神棍,每次去清溪都要和我們說他能看得到波瀾如鏡面一般的水下面藏着一堆水猴子,有一次庾牛開玩笑強拉着娘炮要下水兩個人差點真的翻了臉。
不過好在男人的友誼和女人最大的區別就是不記仇,今天都要動手了過兩天氣一消立馬又能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喝酒。
庾牛的大逆不道在清溪划水時有一次表現的淋漓盡致,那時候手游恰逢大火其中又以一款全球聯網的《部落衝突》為最。
我們在學校時一群人當時都是這款手游忠實粉絲,隔壁班有個叫林飛的小伙,算張書記半個老鄉和我們平日裏關係不錯也是最肯在這款遊戲裏投錢的其中一個,每次去清溪都是約着一塊。
林飛水性不好但偏偏喜歡坐庾牛的皮划艇往水庫深處沖找刺激,這也就給了庾牛勒索這位本應該是他學長兼“部落族長”機會。
一次又帶着林飛劃去水庫中心地帶時,庾牛衝著林飛嘿嘿一笑旋即一頭就扎進了水裏,拉着皮划艇就左右搖晃,那一次硬生生敲了林大族長几百鑽石和一堆高級兵種。
一款遊戲火起來快衰落也快,大四時大家幾乎都沒再玩了,而我那部早已算是報廢了的手機里至今都還保留着那款遊戲,只是後來也就再沒登陸過。
那時候我們部落的名字叫“倔強的小紅軍”,我在遊戲裏叫魔皇城,我們每一個人都在遊戲裏有一座城池,或大或小藏着些回不去的曾經。
在大學最後一節課是庾牛帶着我去他們班上上的,那時候我們離畢業還有十天不到,坐在熟悉的教室里第一次靜下心來聽着那個和我專業一點也搭不上邊的課,四周除了這麼一個學弟外沒有一個熟悉的人。
到最後那節課也只是堅持聽了一半,庾牛陪着我一起逃課了,那一晚是張書記他們從學校走得一晚,出了教室后沒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校門口等着張書記他們過來。
“燾哥,我怎麼眼睛有些難受。”那天虞牛叼着一支煙聲音有些低沉,他很少叫我燾哥,對於我們一般都是喊外號或者直呼其名的。
我晃晃腦袋沒有說話,其實我的眼睛也很難受興許就像前面說的,那一晚風有些大吹痛了我們每一個人的眼睛。
再後來我們走的那一晚,庾牛一個人陪着我們走到校門口目送着我們上車,車子發動后我回頭從後車窗里看着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好久,久到我們到了車站都似乎能看見一個不高有些瘦小的身影在雪山腳下衝著我們揮手告別。
今年庾牛也該畢業了,意味着我們在那所只有方圓幾百畝的江湖裏最後一位熟人也該告別那座江湖踏上奔赴別處的列車。
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會有那麼一個人,會如同他當日一般站在那柱路燈下目送着他匆匆和青春相關的這座江湖告別,但是我是打內心裏希望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