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郭氏心裏雖然不痛快,卻也知道此事只能這麽辦,否則讓王佩徽抱養了秦殊的孩子,不僅便宜了她,也會造成更大的麻煩。她喝了一口茶,淡聲道:「罷了,本宮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只要秦氏安分老實,本宮也不會為難她。」
孫嬤嬤點了點頭,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此事已成定局,忍不下又能怎麽樣。「好在,昨兒個老奴瞧着,殿下對秦選侍倒不是很在意。」
聽見孫嬤嬤的話,郭氏臉上的表情略微緩和了一些,拿起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是啊,本宮也慶幸殿下對秦氏沒有那麽上心。」
在她看來,楚昱澤雖然之前對秦殊多有恩寵,可自打秦殊有孕之後,這恩寵就漸漸淡了,即便是寵着些,也不過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為了子嗣罷了。
郭氏想了想,覺得這些年在楚昱澤心裏佔有些分量的,大概也就只有常氏,畢竟他寵了她那麽多年,可事實又告訴她,他對常氏也從未上心,更別說一個小小的知縣之女了。
小包子是楚昱澤的次子,又沒有被記在郭氏的名下,所以洗三禮不比長子楚安的場面盛大。對於這些,秦殊並沒有什麽想法。畢竟小包子能養在她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因為比起常選侍,她已經算得上幸運了。
唯一會讓秦殊覺得不舒服的,大概就是月子裏的各種忌諱了,雖然是夏日,但屋子裏的門窗都關得緊緊的,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厚厚的,生怕她吹到一丁點風。且在許嬤嬤的監督下,秦殊每日只能逗逗孩子,連看書都看不了幾眼,說是看多了怕眼睛不好。
可最最讓秦殊忍受不了的,是不能洗澡!連頭髮都不能洗。銀杏只肯拿熱水浸濕帕子,每天替她擦一擦,這讓秦殊覺得自己臟死了。怪不得月子裏不讓別人進來,就這髒兮兮的樣子,別說別人了,她自己都無法忍受。
她時時刻刻都能聞到屋子裏的一種怪味,許嬤嬤說,生了孩子都是這樣的,孩子小,屋子裏自然是奶香味。
不僅如此,許嬤嬤還變着法子給她補身子,說是月子裏最好將養,結果就是秦殊發現自己胖了整整一圈,瓜子臉成了小圓臉,胳膊也變粗了,肚子上更是肉肉的……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秦殊忍不住想哭,活了兩輩子,她從來沒這麽胖過!
許嬤嬤倒是一點也不覺得秦殊胖,說是這樣看着有福氣,比之前瘦瘦的好多了。
到了秦殊出月子的時候,小包子也滿月了,和洗三一樣,滿月酒也只是小小的熱鬧一下,並不隆重,可即便這樣,得了兒子又晉了位分,也足以讓人羨慕嫉妒了。
第二天早上,秦殊按照慣例,去正院給郭氏請安。
她剛進去,就見着坐在上首的郭氏,郭氏身着一襲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頭上插着一支碧玉鳳簪,舉手投足間皆顯端莊貴氣。
見到她進來,郭氏便笑道:「本宮還說讓你多將養兩日,沒承想你就過來了。」
「太子妃體恤,婢妾感激不盡,只是婢妾身子已經好了,不敢忘記自己的本分。」秦殊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恭順地說道。
聽着秦殊的話,郭氏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坐吧。」
秦殊又福身謝過,這才坐了下來。
可她才剛坐下,就聽見姚淑女道:「妹妹可真是好福氣,才進宮多久的時間,就替殿下添了個小哥兒,不知道妹妹有何妙方,也拿出來讓咱們沾沾妹妹的好福氣啊。」
姚淑女的話音剛落,如錦就開口道:「秦姊姊如今已經是選侍的身分了,姚姊姊莫不是叫錯了?」
如錦一句話,霎時讓姚淑女的立場變得格外難堪。
可不是嘛,秦殊如今已經是選侍了,論位分在姚淑女之上,姚淑女這聲「妹妹」,誰都聽得出來是錯了規矩。
聽見如錦的話,姚淑女乾笑一聲,對着秦殊說道:「秦妹妹可不要介意,我年長妹妹幾歲,一時改不了口。」她這麽一說,分明是不想稱秦殊一聲姊姊。
其實該稱呼姊姊還是妹妹,秦殊根本就不在意,也懶得理她,不過既然是宮中的規矩,那就要守着,否則免不了被人看輕。瞧着眾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只笑了笑,說:「妹妹若是有心,自然能改了口,除非是妹妹心裏頭不想叫這聲姊姊。」
秦殊這麽說,不僅是姚淑女感到意外,就連一旁的王佩徽都覺得有些詫異,畢竟秦殊給人的印象就是恭順本分,何曾見她這樣厲害過?
不過轉念一想,王佩徽倒也能明白。都說為母則強,秦殊自己不重要,卻不能讓人連帶着看低了她的兒子。
在宮裏頭生存,若是太過軟弱,只會讓人認為你懦弱可欺。
姚淑女的臉色變了又變,心裏湧上一股恨意,覺得秦殊是故意讓她這麽難堪的。
郭氏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姚淑女的身上,「既然是規矩,這會兒你就改了吧。」
郭氏的吩咐,由不得姚淑女拒絕。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姚淑女的笑話,聽她叫秦殊一聲姊姊。
姚淑女臉上閃過一抹不甘和委屈,可礙着郭氏的身分,只能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妹妹一時失言,還望秦姊姊不要怪罪。」
見姚淑女這樣,秦殊心中暗怒,到了這會兒竟還想着要算計她。
按理說,她叫她一聲姊姊便可,她這般鄭重其事的請罪,落在眾人的眼中,還不知道心裏會想什麽呢。
秦殊想着,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親手將她扶起,「什麽怪罪不怪罪的,姚妹妹這樣,我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姚妹妹平日和我不甚親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都是伺候殿下的,這誤會深了可就不好了,姚妹妹你說是不?。」說完,不等姚淑女回答就坐了下來。
聽到秦殊這番話,姚淑女不由得怔住了,不知道秦殊怎麽能厚着臉皮說出這些話來。
郭氏冷冷看了站在那裏的姚淑女一眼,呵斥道:「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說完這話,又轉頭對秦殊道:「今兒個怎麽不將小哥兒一塊抱過來,讓本宮也好好瞧瞧?」
秦殊沒想到郭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連忙站起身,恭敬的開口道:「太子妃恕罪,孩子哭鬧得厲害,婢妾怕擾了太子妃清靜。」
聽秦殊這麽一說,郭氏一下子就笑了,「你呀,就是小心,這孩子哪有不愛哭的。本宮的安哥兒,剛開始的時候也哭鬧得厲害,小心照顧着就是了。」
秦殊應了一聲是,又聽郭氏問道:「小哥兒可有名字了?」
秦殊搖了搖頭,「殿下公務繁忙,婢妾也不好為這事擾了殿下。」言下之意就是,還沒有呢,殿下對這個兒子可不上心了。
一聽見秦殊這麽說,郭氏的眼底就多了幾分笑意,開口道:「你也別太在意,朝堂上事多,興許過幾日,殿下就記起來了。」
秦殊面上帶笑,心裏卻默然無語,不就是一個名字嗎,值得這樣琢磨來琢磨去?早有或晚有總會有的,楚昱澤總不能教自己的兒子沒有名字吧?了不起,她先起個小名叫着,正式的名字等着楚昱澤去取。
應了聲是,秦殊復又坐了下來,可方才聽郭氏那麽說,眾人瞧着秦殊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幾分諷刺——生了兒子又如何,不得殿下寵愛,又有什麽用?
而姚淑女坐在那裏,看着秦殊依舊平靜的表情,只覺得她是在強撐着笑意,殿下對她未必上心,否則怎會連個名字都還沒取好呢?要知道,那孩子已經滿月了。
這樣想着,姚淑女的心頭舒坦了幾分,不停盼着楚昱澤早點厭棄了秦殊,最好是連那孩子也厭惡了。
正院裏的眾人又說了會兒話,郭氏就讓眾人退下了。
秦殊才剛站起身來,就聽郭氏道:「秦選侍留下,本宮還有些話要和你說。」
等眾人離開後,秦殊才又坐了下來。
郭氏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你出了月子,身子也不打緊了。」
秦殊一開始不明白郭氏的意思,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意思,指的是許嬤嬤。
「婢妾的意思,也是儘早讓許嬤嬤回去伺候恭妃娘娘,娘娘身子不好,身邊得要有個親近的人伺候着才好。」秦殊恭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