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荏苒盈虛育古今

尾聲 荏苒盈虛育古今

清明上墳的時候,上海龍華烈士陵園是那樣喧鬧,我的丁是娥阿姨和打下江山的英雄一起長眠於那裏,上海的親人每年都去祭奠;我父親呢,魂追大江而去;我那可憐的母親安葬在她曾經神往的首都。那個曾經是很親切很有記憶的時代就這麼一晃而過了,那些曾經追求的榮譽、曾經歷經的苦難,還有那麼多的是是非非皆已成為過眼煙雲,愛么,恨么?以至於重新想起來也會隨着時間的消逝而變得模糊,如果以今天的眼去看昨天的事甚至會有恍若隔世的感覺。我的爸爸媽媽和阿姨都走了,但依然是媽媽一個“家”,爸爸一個“家”,阿姨另一個“家”,他們仨魂各一方……《滬劇志》和《新編滬劇小戲考》裏有他們的名字,大街上的光碟商店裏,還能找到我丁阿姨的演唱專輯,曾經輝煌的他們漸漸沉寂。漫步南京路福建路一帶,曾記得舊上海和他們有過“親密接觸”的大大小小的戲院和茶樓書場少說也有二三十家,而今淺淺地作一番盤點,僅能找到戲院三兩家……我們家的莉莉早已退休,星兒依然飄泊在澳洲,惠兒正面臨事業單位的改制,小海仍在國營企業奮鬥;我的珊珊姐呢,獨子娶了洋媳婦,年年月月等到的只有電話,在繁華的大上海形孤影單,還有我爸爸、媽媽和阿姨的那麼多弟子呢,天各一方,從事着各自該做的事。今天的大街上到處飄着染出來的金髮紅髮和黃毛,一撥又一撥的年輕人成長起來了,他們從電視劇里理解舊上海的故事,連我也坐在家裏,時不時地與電視、VCD及DVD結緣,只有在祭奠的時候,才放一段滬劇,讓父親金屬般的嗓門亮起來,讓母親溫宛的唱腔陪伴我,我也聽阿姨的,我佩服我的丁阿姨,作為一個女人,能把自身的生命潛力揮灑得淋漓盡致,絕非凡人俗輩;我父母的生存活力和苦鬥,也使吾輩難望其項背。長期以來,我的偏見,我的幼稚和疏忽,給他們平添了許多煩惱和傷痛。大夢初覺,他們和我天人永隔,我連一聲“對不起”都無處訴說……思前想後,依稀覺得莫非人之初清亮之目光,極易受阻於五彩繽紛的花花世界。歷史像一部循環往複、陳陳相因又代代出新的大戲;現實世界變幻莫測又一脈相承,每代人、每個人各有自己的迷惘和頓悟,而今我只需捧出我的痛,那像彈片一樣深嵌於心房中的往事……當我為了搜集資料走進天平路上海滬劇院院部的時候,美麗的小院安安靜靜,劇團的小金書記說,“上滬”已歸屬解放日報報業集團,下一步將面臨改制,這讓我想起母親為之奮鬥一生的三大目標:入黨、進“國營”和演戲給**看……當初改制,為了改進國營去,今天改制是為了改變國有體制,此一時彼一時也,都一樣是為了發展。戲曲從屬於上個世紀的主要娛樂方式,市民通過戲曲認識社會,認知人生,並鬆鬆緊緊地與政治相連;而這個世紀卻從屬於經濟。全球經濟一體化,拉近了我們與外部世界的距離,也拉近了與作為一個社會人生存的基本渴求。華亭路依稀還是舊時光景,丁阿姨小樓外牆上的爬山虎彷彿感知了春天的氣息,正一層一層地泛出新綠,在薄薄的夕陽里被和風吹得一閃一閃,這時,從裏面走出一個高高大大的外籍女士,惠兒說她認領了一個孤兒,剛剛辦妥手續。我去時她正忙於搬家:要去北京發展了!

從前華亭路是好地方,現在更是好地段,因而也許還會再搬進一個洋人……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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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煙:《我的爸爸媽媽和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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