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245.我騙了你,雲鳩
雲鳩轉身,頎長的身姿毫不猶豫地往來時的路往回走。
他走的方向,正是殺狼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狼屍躺在雜草濃密的地上,血染得綠草都染紅了,散發著惡臭的血腥味。
雲鳩邁步,沿着狼群來時的方向繼續走去。
狼居的附近通常會有水源。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條山澗溪流,流淌着乾淨的山泉水。
雲鳩眉目一動,走了過去。
站在那條山澗溪流,雲鳩解了扣子,脫了自己身上的襯衣,便露出了傷痕纍纍,血肉模糊的後背。
但血肉模糊的傷口並沒有引起他的重視,頎長的身影蹲了下來,反而開始用水洗刷自己染血的襯衣。
月色淡淡的,映在男人俊美的眉目上,居然有一絲不可思議的認真。
他搓得有些用力,鮮血並沒完全乾透,便一點點地溶解在水裏,染成了一大片血水,順着山澗下流流了下去。
……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血紅的襯衣一點點地恢復了白色,雲鳩這才停下手來,滿意地看着手裏的濕答答的襯衣。
擰乾后的襯衣還是在夜裏透着寒氣,雲鳩徑直便把襯衣穿上了。
濕透的襯衣略微緊貼,透出了男人結實的胸膛,以及那沒一塊完好肌膚的後背。
他起身,眉目微抬,遙遙地看着來時的路。
不遠的那頭,木屋似乎散發著昏黃的光。
而另一邊的路,卻是漆黑一片。
雲鳩眉睫微動。
半夜回去確實危險,更何況他受傷了,不宜移動。
雖然他不想看到她,但是沒必要冒險。
想到這裏,雲鳩似乎做了決定,便開始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
100米的距離不遠,三步並作兩步,雲鳩很快便走回到了木屋前。
頎長的身姿站在木屋前,男人抿着唇,冷冷站着,渾身散發出嗜血般的殺意——
木屋的門緊緊關閉,緊得似乎隔絕了裏面的人,把他和裏面的人分成了兩個世界。
礙眼到不行。
雲鳩俊臉越發冰冷。
他上前兩步,長腿一動,將要“砰”地一下踢開那礙眼的木門,卻驀地聽到了一陣微乎其微的呼嚕聲,淺到似乎是睡着的人沉重的呼吸從門後傳來。
雲鳩動作一頓,僵硬又緩慢地放下了腳。
他低頭,看了看木屋前兩邊放着的兩根長木頭,似乎可以給人一個坐着休息的地方,他便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他怎麼可能坐在這裏守門?
雲鳩冷不防轉身邁步,正要離開,卻突然聽見夜裏的狼嚎聲又捲土重來,連綿哀嚎不斷。
他便住了腳步。
剩下的狼如果跟着血腥味追到這裏來,那她睡著了,只怕木屋會保不住了。
這間木屋是他的,按理來說,他該護住。
想到這裏,雲鳩頎長的身姿坐在了門外的木頭上,像門神一般。
森林夜裏溫度偏低,加上身上穿了濕透的襯衣,便是一陣陣寒意襲來,雲鳩也不在意,他靠着門框,手肘撐在膝上,視線不經意地看着深藍的夜空。
那裏,星星錯落有致地點綴夜空,像極了十四年前的夜晚。
十四年後,他回到了死亡森林。
而這一次,那裏面的人,是她。
*
太陽漸漸爬上來。
咯吱——
老朽的木門劃過地面,發出咯吱的聲音。
雲鳩反射性地轉過頭去。
似乎溫暖的陽光帶來的好心情,門裏的人綻放了一個笑顏,接着便舒展了下筋骨,大大伸了個懶腰。
修長的身姿沐浴在陽光下,似乎被籠罩在一片金黃里,白皙如玉的臉在陽光照耀下,閃爍出細細碎碎的光澤。
“洛——”雲鳩心頭柔軟一片,他反射性起身,終於讓洛晨的餘光注視到門邊的他了。
笑容瞬間消失,洛晨淡淡問,“你怎麼還在這裏。”
雲鳩即將說出口的話頓時被噎住了。
他抿着唇,沉沉地看着她,心裏頭像有什麼被梗住了一樣,像是怒意,但又像是——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洛晨再多的好心情也消散了,她走進木屋裏,撿起自己的背包和樹枝,轉身往門外走去。
“既然你想在這裏,那便給你。”
經過他時,洛晨淡淡地甩下了一句話,便往森林裏面走去。
看着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似乎一眼也不想看到他,雲鳩幽深的眸色沉得宛如一潭墨水一樣。
砰!
拳頭驀地砸在了門框上,從房頂掉下來了一層子的灰。
雲鳩轉身,就要往她的反方向走,卻是久久地頓住在原地。
似乎是鋼鐵遇上磁石一般,雲鳩控制不住般地轉頭,只見那單瘦修長的身姿眼看就要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雲鳩冷笑,移開了視線,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堅定告訴他。
別去。
但偏偏,雙腿卻是有意識一般不由他使喚,直到他的腳步動了。
……
死亡森林的白天,被升起的太陽籠罩着,炙熱的氣溫卻是消失在茂密的樹林裏。
洛晨一邊用樹枝撥開雜草,便是一邊前行。
她的身後,卻是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一道頎長的身影。
雲鳩跟着她,看着她揮着樹枝一打,那雜草便是乖乖地低下高貴的腦袋,任由她踩過去。
兩人就這樣不言不語,前後腳走了一路。
……
中午,太陽升到了最高處。
洛晨終於找了個樹蔭處,坐下來休息。
雲鳩也停住了腳步,在不遠處的樹底下坐了下來,直到他面前的陽光被一道修長的身影遮住了。
他抬睫,看到她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下小臉,靜靜地看着他。
陽光映襯在她的身上,溫柔得醉人。
她的視線有些深邃,一直安靜地看着他,似乎她的世界裏,此時只有他。
雲鳩心裏頓時莫名有種難以抑制的感覺,四周彷彿突然明媚至極,鳥語花香,讓他忍不住心頭一動。
他站起身來,才想讓她靠得更近,似乎想讓她只要微微低頭,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埋進他的胸膛里。
但很快,雲鳩還沒勾起的笑容便是僵在了唇角處。
“你準備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雲鳩神色似笑非笑,“就只容你走這條路,不容我走了?霸王條款?”
洛晨攤了攤手,“條條大路通羅馬,既然這樣,歡迎你先走。”
雲鳩走近洛晨兩步,近到只要他低頭,便可以吻到她的唇。
“可我現在又不想走了,你說怎麼辦?”
一絲冷笑從洛晨唇角逸出,她轉身邁步,卻驀地被人從身後摟住了腰,後背猛地貼近了結實的胸膛。
炙熱的氣息吐在了她的耳邊,“而且,我還不想讓你走了。”
“是么?”
洛晨的手搭上了雲鳩的大掌,突如其來柔軟的觸感讓雲鳩心底一喜。
他埋頭靠在她的肩胛里,正要說話,那勁猛的力度迅速穿過他的手臂,而後她身子一矮,便讓他整個人從她的肩頭越了過去,來了個利落的過肩摔!
啪!
人生第一次,雲鳩被人過肩摔!
人生第一次,被人過肩摔了還不能拿人怎麼辦!
忽視血肉模糊的背部被摔在地上火辣辣的疼,雲鳩起身,還沒說什麼,那纖瘦的身姿已經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就像是嫌棄一般。
一路上的委屈,終於再也壓制不住了,像火山爆發的熔岩噴發一樣,炸開了。
雲鳩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洛晨,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微一用力,她已整個人落在了他的懷裏。
柔軟的身姿似乎填充了他內心裏的空虛。
他猛地低頭,薄唇堵住了她的唇。
他捏着洛晨下巴,逼迫洛晨張唇,便得寸進尺地攻城略地。
太久沒吻她了,這種感覺就像天雷勾地火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濃濃的鐵鏽味佈滿了兩人的唇。
是他的血。
但云鳩不管不理,繼續深入地吻她,直到嘗到了一陣淡淡的鹹味。
似乎僵住了,雲鳩終於停住了動作,他抵住她的額頭,一邊平復着自己的氣息,一邊垂下眉睫,卻是看到她淚流滿面。
心裏猛地一窒,雲鳩慌亂地用手輕輕抹去她的淚,但是她的淚卻是越擦越多,雲鳩便用唇一一吻去。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溫柔地喃喃道,“我以後不會了。”
我以後不會了。
沒有人知道,他在允諾什麼。
沒有人知道。
洛晨的眼淚被他嘗了進去,但下一秒,他便僵住了。
“雲鳩,我哭從來不是因為你。”
洛晨推開他,站離他兩步,眼皮通紅,偏偏有種不顧一切的決然。
任由她用力推開他,雲鳩微微垂眸,聲音平靜,“你想說什麼?”
洛晨看着他,同一張的臉,同一道身姿,偏偏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洛晨語氣平靜到冷漠,“雲鳩,我不能再騙你了。”
雲鳩抬眸,沉沉看着她。
洛晨靜靜地對上他的視線,道,“我愛的是人,從來不是你。”
“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讓雲傲越回來,而騙了你。”
雲鳩垂眸,久久沒動,久得似乎一個世紀的時間,他才從喉嚨里問出了一句不相關的話。
“那個故事,是真的么?”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偏偏洛晨卻聽懂了。
她抿唇,道,“假的。”
原來,連故事都是假的。
“古堡那天,你說的話,是真的么?”
洛晨抬眸,不躲閃地看着他,靜靜道,“假的。”
雲鳩終於忍不住笑了,卻是帶着一種對自己的沉沉譏諷。
原來這樣。
“也對,身處黑暗的人,怎麼配得到愛情。”
洛晨第一次看到那個向來嗜殺而驕傲的男人俊臉蒼白,嘴角勾起一抹對自己的譏諷,映在那雙殺意四肆的雙眸里,卻是那麼讓人的心疼。
良久,久得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一個圓環般的護腕驀地扔到了洛晨的腳下。
男人抬睫,視線穿透她,落在遠處,不屑而驕傲,“這是死亡森林的定位護腕,搖晃三下說話,可以得到雲家人的幫助走出死亡森林,這是雲鳩送你最後的禮物,從此,我們各不相干!”
說完,雲鳩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頎長的身影挺直如松柏,卻偏偏氤氳着無比的孤寂。
洛晨攥了攥五指,強忍下了自己喉嚨里的哭腔。
她彎腰,安靜地撿起了雲鳩扔下的護腕。
雲鳩扔的護腕是白色的,洛晨揚起右手腕,那裏戴着一個漆黑如墨的護腕,她右手一動,和雲鳩扔下的白色護腕並排放在一起。
一黑一白,同樣刻着祥雲的圖案。
洛晨抿唇,右手一動,便用力搖晃了三下黑色的護腕。
黑色護腕隱隱約約透出一絲紅外線。
洛晨湊近護腕,聲音飄散在空氣中,“我是久久,我在死亡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