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產房裏情況不是很好，簡珞瑤說這話也只是想討個好彩頭。

宋氏勉強勾了勾唇，點頭道：「那就借瑤兒吉言了。」

鄭氏不像宋氏，宋氏擔心產房裏的兒媳婦，鄭氏卻更關心臉色不好的簡珞瑤，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今兒你忙了一日，這會兒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歇，別累着肚子裏的小皇孫。」

老夫人和宋氏也連連點頭，勸簡珞瑤回去。

簡珞瑤搖了搖頭，道：「大嫂這都還沒消息，我怎麽放心離去。」

鄭氏急了，脫口而出道：「你又不是大夫，留在這兒也沒多大意思！」話音剛落才覺得不好，滿懷歉意的看了宋氏一眼。

宋氏卻點頭道：「弟妹說的是，有林太醫在這兒，瑤兒先回去也無事，再說你大嫂這宮口才開一半，還長着呢，指不定要等到半夜，難不成你也這麽晚不回去？」

長輩齊心協力，鐵了心要把簡珞瑤先勸走，她不好忤了她們的意思，這邊拗不過，那頭蕭長風又派人來接她回去，她也只能告辭了，遂叮囑道：「大嫂有了消息，一定要及時知會我。」

「不會忘了你的。」鄭氏點頭道：「我送你出去。」

目送着簡珞瑤走了，老夫人才嘆了口氣，無奈的道：「瑤丫頭才聽了幾句呻吟就嚇得小臉發白，真要讓她等下去，待會兒聽得珅兒他媳婦真正發力，還指不定被嚇成什麽樣呢。」

「是啊，哪敢叫她在這裏等。」宋氏附和一聲，面上卻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產房門口看去。

老夫人見狀也只是嘆氣，並未再說話。像她們這種生過孩子的，都知道珅兒他媳婦這是難產了，還不知結局如何，老大家的心煩意亂也能理解。

【第七十九章王爺的耐性大考驗】

田氏的院子就在東院裏頭，離外院不過幾步路，蕭長風在外廳等簡珞瑤。

鄭氏同他寒暄了兩句，目送着他們夫妻上了馬車以後，不敢耽擱，又匆匆回了田氏的院子。

大房的長孫與二房、三房的又不同些，雖不是鄭氏的親孫子，她卻也是重視的。

簡珞瑤坐在馬車裏，看了蕭長風一眼，埋怨道：「王爺明知道大嫂還在生產，關鍵時刻怎麽還派人來催我？」

「就是知道如此，才想早些帶你回家。」蕭長風解釋道：「聽聞女子生產，景象十分壯烈，王妃一直守在那兒，見了就不害怕？」

簡珞瑤已經怕完了，此時故作堅強道：「若我現在看都不敢看別人生，以後還怎麽自己生孩子？」

「這兩者如何能相提並論？」蕭長風無奈搖頭，道：「真要置身其中時，自然能應對，王妃如今便是看了，除了更加害怕，再無他用。」

簡珞瑤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瞎說什麽？」卻不得不承認，蕭長風說得沒錯，她守在那裏等田氏生孩子，沒吸取到半點經驗不說，反倒加劇了她對生產的恐懼。

蕭長風被瞪了也不介意，反倒瞧着她略顯憔悴的神色，有些心疼，伸長手臂攬着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低聲道：「你啊，就是逞強。」

她忐忑不安的心在這一刻卻得到了安撫，這個懷抱彷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與外界隔離，不受半點傷害。她抿了抿唇，腦子裏忽然閃過簡千珅趴在產房門口，不停喊着田氏名字的畫面，頓時感嘆道：「說起來，王爺似乎從未喊過我的閨名。」

他愣了一下，聲音略顯乾澀的問道：「喊什麽？瑤娘？」

簡珞瑤瞪大眼睛，第一反應是為何如此難聽？明明她大堂哥喊田氏「婉娘」時就喊得非常溫柔動人，聽得她都有些醉了。

第二反應是原來她大嫂的閨名不叫「婉娘」，而是名字背後有個「婉」字。

她不由得走神，萬一有姑娘最後一個字是「衾」，衾娘不就等同於親娘？

思及此，簡珞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蕭長風被笑得摸不着頭腦，撫了撫她的長發，挑眉問：「怎麽了？」

她抬起頭來，直視他的雙眼，問道：「王爺就不能想個好聽一點的昵稱？」

昵稱……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最後低低的道：「瑤兒。」

簡珞瑤本來想笑這個稱呼，自家爹娘都是這麽喊她的，只是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入耳，似乎有種酥麻感，令她瞬間說不出話。

與爹娘叫她的感覺並不一樣。簡珞瑤勉強認同了這個稱呼。

蕭長風也感覺不錯，又喊了一聲。

簡珞瑤抬頭看他。

他卻看到她眼底的疲憊，溫聲道：「回王府還有段距離，王妃先睡會兒吧。」

如果沒人說，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累了，如今他一說，立刻一陣困意襲來，她眨了眨眼睛，往他身上靠了靠。

蕭長風調整了姿勢，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裏，大手還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她的背，溫柔無聲的安撫。

簡珞瑤提醒道：「到府叫我。」

他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這才閉上雙眼，放心的讓自己睡過去。

在馬車安靜的氛圍中，睿王府到了，馬車停下，鄭嬤嬤上前請示，「王爺，王妃……」

話音剛落，車帘子從裏頭被掀開，鄭嬤嬤瞧見蕭長風和他懷裏的簡珞瑤，明白了狀況，當下閉上嘴，無聲的請了個安，便俐落的替他打着車帘子，一面轉頭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不要發出聲響。

蕭長風下了馬車，又上了軟轎，簡珞瑤半點意識都沒有，她還以為自己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起來時發現天還大亮着，下意識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秋霜正在外間守着，聽見聲音忙繞過了屏風，詫異的道：「剛到辰時，姑娘這就醒了？」

簡珞瑤十分詫異的挑眉，「辰時？我睡了一整晚？」

「可不是，昨兒王爺抱姑娘回來，替您換衣裳，把您送到床上，這都沒折騰醒呢，姑娘睡得可真好。」

簡珞瑤還覺得不可思議，「我就感覺睡了一會兒，怎麽都一整夜了，你們也沒叫我起來用晚膳？」

鄭嬤嬤在外邊聽見動靜，推門進來，朝她福了福身，才笑道：「叫了姑娘幾聲，您都沒醒過來，王爺說您難得睡這麽香，不忍打擾您，便算了，索性一夜晚上沒吃東西，倒也不是多大問題，姑娘今兒多吃些便好了。」

簡珞瑤瞧着窗邊已經有陽光的影子了，再不能不相信她們說的話，一面起身，一面問道：「王爺上朝去了？」

鄭嬤嬤應了一聲。

白露忙捧着簡珞瑤的衣裳上前。

簡珞瑤的動作忽然一頓，這才想起來，忙問道：「大嫂那兒可有消息傳來？」

鄭嬤嬤笑容滿面的回道：「昨兒夜間便有人來報信了，大少奶奶生下一子一女，是龍鳳胎呢！」

「當真？」簡珞瑤驚喜，笑道：「大哥大嫂可真是好福氣，這一下子便兒女雙全，湊成一雙好字了。」

「可不是呢。」鄭嬤嬤附和着，面上的笑意卻收了收，遲疑着道：「只是……」

「只是什麽？」

「聽說太醫替大少奶奶把脈，昨兒大少奶奶難產太久，雖最後平安將孩子生下來，可到底傷了底子，恐怕這幾年內再無法懷上孩子了。」

簡珞瑤的笑意僵住，皺眉道：「怎麽會這樣？」

「大少奶奶昨兒那般兇險，母子均安已是萬幸。」鄭嬤嬤打量着簡珞瑤的神色，有些後悔不該這個時候稟報這事。

姑娘懷着孩子，見了大少奶奶這陣仗難免被嚇住，別瞧着姑娘昨兒睡得沉，叫都叫不醒，她卻知道姑娘夜裏睡得並不安穩。她半夜起來的時候，就聽見王爺在溫聲安撫作惡夢的姑娘，可見被嚇得不輕。

她今兒報喜訊便好了，怎麽一不留神把這個也說了，豈不是讓本就恐懼的姑娘又添了一道壓力？

只是倘若不說，下回姑娘回娘家賀喜，一不留神說了什麽，豈不又戳中了大少奶奶的傷疤？

左右為難的鄭嬤嬤，現在也知道話已說出，後悔來不及，只得努力補救，盡量輕描淡寫的道：「所幸大少奶奶正年輕，底子不錯，太醫說養幾年便好，這一胎又兒女雙全，倒也沒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