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簡千珅聞言忙後退了一步，空出位置來好讓李嬤嬤關門，又叮囑道：「照顧好大少奶奶。」

雖說簡珞瑤先前建議簡千珅在屋外同田氏說話，不過他並沒有採納簡珞瑤的意見，似他這種讀書人，最在乎形象，斷不會在人前表現出絲毫不端直方正的一面。

簡千珅回到側廳，端坐在椅子裏，目不斜視，正襟危坐。

簡珞瑤卻察覺到他時不時往外邊瞟的目光，也不戳破，端着自個兒的水杯慢慢的啜飲。

不多時，老夫人匆匆而來。

簡珞瑤和簡千珅見狀都起身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扶住老夫人。

「下邊的人來報，說珅兒他媳婦要生了，把我嚇了一跳，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怎麽忽然就發作了？」老夫人第一時間問簡千珅，「你媳婦怎麽樣了？」

「在產房裏。」簡千珅如實回道：「沒進去瞧，不甚清楚。」

「也是，我老糊塗了，產房重地你們男人可不能去，待會兒我替你進去看看。」老夫人說罷，這才轉頭看向簡珞瑤，拍了拍她的手道：「幸好瑤丫頭你在，不然這院子裏一個主事的都沒有，還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只是勞你受累了。」

簡珞瑤笑道：「祖母再這般客氣，我可是不依的，大嫂在裏頭生大侄子，我正好在這裏，難道還能坐視不理嗎？」

「知道你的用心。」老夫人點頭笑了笑，又道：「也不知珅兒他媳婦怎麽樣了，我先進去瞧一眼，你們不能去，繼續在外邊坐着，可不許跟過來。」

老夫人過來後風風火火，連水都沒喝一口便進了產房，瞧過田氏的狀態才放心地出來。

簡千珅見狀忙迎了上去，擔心的問：「祖母，裏頭如何了？」

老夫人笑了笑，安撫道：「這才剛發作不久，都還沒開宮口，離生孩子還遠着呢！咱們也慢慢等吧。」

聽了老夫人這般說，簡千珅才稍稍鬆了口氣，小心的扶着老夫人去側廳坐下。

簡珞瑤也在一旁安撫道：「大哥不必擔心，我已經叫人去請太醫來了，有太醫在，定能保證大嫂母子平安。」

在如此緊張的時刻，太醫自然是眾人心中的一道平安符，連老夫人聽了都猶如吃了一粒定心丸，點頭道：「還是瑤丫頭妥當，原本你懷着孩子，不方便在這兒守着，只是眼下外邊人多手雜，反倒是這裏還清靜些。」

簡珞瑤笑道：「瞧祖母說的，我可要在這裏等我的大侄子出生。」

老夫人也笑道：「好，好，我們祖孫幾個一塊等。」

剛坐下沒多久，綠綺就領着太醫過來了，是偶爾替簡珞瑤把平安脈的林太醫。

林太醫進屋，朝簡珞瑤行禮，「微臣見過睿王妃。」

簡珞瑤忙道：「林太醫不必客氣。」

老夫人也由簡千珅扶着起身，走到林太醫跟前，躬身道：「今日就拜託林太醫了。」

「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林太醫連連道，「此乃分內之事，老夫人折煞老夫了。」

簡珞瑤伸手扶了老夫人一把，又對林太醫解釋道：「匆忙中請林太醫過來，實屬無奈之舉，大嫂既是頭胎又是雙胎，恐有兇險，希望太醫在這兒坐鎮，也能安一安心。」

「睿王妃客氣了，應該的。」林太醫徐徐笑着，知道睿王妃這是提醒他今日可能要費些工夫，既是請他來坐鎮，自然要等孩子平安生下來才算完，可這位簡家大少奶奶既是頭一胎，本就艱難一些，又懷有雙胎，還不知到何時才能生完。

不過再久他也得在這兒等，他是被睿王的名帖請來的，睿王妃又這般叮囑，他根本拒絕不了，倒不如在睿王和睿王妃跟前賣個好，也不枉他辛苦一趟。

是以林太醫笑得很和煦。

老夫人忙不迭的吩咐人給林太醫看座、上茶。

簡珞瑤則瞧了眼一旁的長順。

太醫是長順親自請來的，以長順辦事妥帖的程度，他隨綠綺一道迎了太醫來這兒，簡珞瑤也不意外，只是眼瞧着林太醫都落坐了，長順還杵在一旁沒有離去，她便知道他有話要說，當下挑眉問：「你還在這兒，可是王爺有話吩咐？」

長順笑道：「回王妃，王爺吩咐奴才定要好好問問您，身子可還好？」

「我很好，你回去告訴王爺不必擔心。」

他又道：「王爺還叫奴才給王妃帶一句話，請您好好保重。」

她點頭，「我自有分寸，你回王爺那兒伺候去吧。」

長順這才躬身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因為有林太醫和老夫人在一旁坐着，簡珞瑤倒也不是很擔心，一直端坐在椅子裏。

只是這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產房裏頭還沒有動靜，派人去產房外問，裏頭回說宮口堪堪開兩指，還要繼續磨。

別說簡珞瑤和簡千珅，連老夫人都有些維持不住淡定了，頻頻詢問一旁的林太醫。

林太醫安撫了一通，眾人才勉強繼續坐着等消息。

慢慢地已經過了午時，期間老夫人出去了一趟，迎親隊伍來的時候，老夫人得出面，但也只是片刻，老夫人很快又回來等。

前頭派人過來擺了一桌喜宴，簡珞瑤和簡千珅也沒怎麽碰，匆匆吃了幾口又開始焦急的等着了。

產房裏開始有斷斷續續的呻吟，伴隨着穩婆焦急的勸田氏先別叫喚、將體力留到最後再使勁的勸解聲，一起傳到外邊。

簡千珅再也忍不住，倏地從椅子裏站起來。

鄭嬤嬤見簡珞瑤面上也有些驚慌，安慰道：「想是這宮口漸漸開大了，大少奶奶一下子承受不住，畢竟先前的陣痛跟這宮口撕裂的痛不一樣，不過習慣了便好，至多再過會兒就能適應了。」

對簡珞瑤來說，鄭嬤嬤這頓安慰還不如不說，聽完她臉色有些發白，是被嚇的——田氏都痛得開始慘叫了，穩婆還在那裏勸她安靜些保存體力，連鄭嬤嬤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生孩子究竟是有多痛？！

田氏許是接受了穩婆的建議，叫完那一聲便沒動靜了。

簡千珅聽了鄭嬤嬤的解釋，臉色也好了些。

也只是好一些。

不過鄭嬤嬤看着簡珞瑤泛白的臉色，有些擔心，知道自家姑娘是受了些驚嚇，姑娘長這麽大，頭一次這般守着人生產——上回誠王府的桐姨娘那兒，姑娘去的時候差不多快生完了，兩相對比自然不一樣，再說桐姨娘也跟大少奶奶無法比，大少奶奶懷的是雙胎，原就比旁的人要兇險一些。

鄭嬤嬤想到這兒，怕簡千珅緊張的神情會增加自家姑娘的恐懼，便對他建議道：「大少爺，大少奶奶如今痛意漸漸加劇，正是難挨的時候，您不如在外邊同她說會兒話，轉移了大少奶奶的注意力，想來痛感能減輕一些。」

到這個時候，他再也顧不上形象了，當下幾步走到產房前，人幾乎趴在了門上，喊着田氏的名字，「婉娘……」

老夫人回來的時候，便瞧見簡千珅趴在產房門口，一個人絮絮叨叨，形象全無。問過了原委，她也滿臉擔憂，「宮口才開四指，這都花去兩、三個時辰了，等十指宮口全開，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珅兒他媳婦可還有這個力氣？」

林太醫聞言，道：「老夫人說的是，若府上有那上好的人蔘，切一片給大少奶奶含在嘴裏，免得她到最後關頭卻脫力。」

不等簡珞瑤開口，老夫人連連道「有」，吩咐劉嬤嬤親自去取，「瑤兒上回送的百年人蔘我收在了房中，你快去取來給珅兒媳婦用。」

又等了一個時辰，田氏還沒動靜，宋氏和鄭氏幾人已匆匆趕了過來。

老夫人問她們，「客人都散了？」

宋氏連連點頭，迫不及待的問產房裏的情況。

老夫人心裏知道不好，瞧着簡珞瑤不太好的臉色卻沒有回答，只是道：「再看看，林太醫在這兒，總不會出大岔子，倒是瑤兒，本意是叫她來這裏休息，卻讓她守在外邊，提心弔膽了一日。」

宋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對簡珞瑤道：「今日多虧了瑤兒……」

她擺擺手，道：「我知道大伯母要說什麽，不過這話今兒也聽太多了，等大嫂平安生下大侄子再謝我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