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簡珞瑤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田氏幸好是生了個兒子，傷了身子也是她努力為夫家開枝散葉的證明，是簡家的功臣、是勳章。正如鄭嬤嬤所說，這幾年內她就是懷不上孩子，也沒人會怪罪。

可假如田氏生的是兩個女兒呢？

恐怕景象就大不同了，這兒剛拚死拚活生下孩子，傷了身子，還得賢慧的給丈夫納妾，若不儘快讓其他女人給丈夫生下個兒子來，那就是不賢不孝——以田氏的性格，恐怕還等不到老夫人和宋氏她們旁敲側擊，就已經安排得漂漂亮亮的了。

更可怕的是，這不是一個人的經歷，而是早已形成了一種固定模式，一種不可違背的常理，她若是這般不走運，恐怕也逃不過。

思及此，簡珞瑤雙手不由得疊起，放在肚子上輕輕撫摸。

懷孕幾個月，若說她不希望這一胎是個兒子，那絕對不可能，簡珞瑤就算不考慮自己，站在蕭長風的立場上也希望這胎是個兒子，更何況她若真的一舉得男，以後更可理直氣壯的管着王府不許進女人——不管簡珞瑤願不願意承認，她終是不可避免的配合起這個時代特有的生存法則。

不過希望歸希望，簡珞瑤至少比旁人多一分洒脫和隨興，子女皆隨緣，反正都是她的骨肉。

可這一會，她卻非常迫切的希望肚子裏面的小傢伙不是女孩，甚至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生女兒，原因無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生下來就得受這個時代的束縛。

出身再高貴的女子，都有一樣的苦惱，就是需要面對男人永遠都不可能面對的壓力，既然沒本事護女兒一世周全，那不如希望她永遠不要到來。

鄭嬤嬤瞧着簡珞瑤臉色一沉，眼底閃過一絲着急，只是忽然想到什麽，又恢復了笑意，一拍腦袋道：「一忙倒忘了通知姑娘，昨兒除了大少奶奶誕下龍鳳胎的喜訊，還有一件喜事呢！」

「什麽事？」簡珞瑤意興闌珊的問道。

「二少奶奶也懷孕了，林太醫親自診斷。」

「當真？」簡珞瑤果然來了些興緻。

在簡珞瑤心底，田氏與周氏自然是不同的，她對田氏照顧歸照顧，還是比不得對周氏的親近，畢竟周氏是她親大哥的妻子，正兒八經的嫂子。

田氏一進門就懷了孩子，周氏卻大半年都沒消息——她的情況比田氏要好許多，簡千珅要回書院念書，田氏在府里侍奉老夫人，夫妻倆常分居兩地，算下來，田氏是在新婚那幾日同房就懷上的。

但簡千珝在翰林院當值，日日回家休息，與周氏日夜相對，周氏卻結婚許久仍沒懷上孩子，別說周氏，連鄭氏都有不少壓力。

看在周山長是簡千珝的恩師，如今簡千珝在翰林院藉着周家女婿的身分得了不少照拂，也算是間接的受了周家的照顧的分上，老夫人雖是一介女流，卻知道周家對簡千珝是多大的助力，才一直沒有提給他納妾的事。

但是大家，包括周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可以給周氏一年半載的工夫準備，可是往後日子長了，周氏若一直沒消息，簡家必定是要替簡千珝張羅的。

如今周氏好不容易懷上了，簡珞瑤自然也替她感到高興，便問鄭嬤嬤，「怎麽這時候才知道？」

「聽說是二少奶奶這些日子一直在調養身子，月信不正常，一、兩個月沒來也沒懷疑到這上頭，還是昨兒二少奶奶忙完府里的事，去大少奶奶的院子看望，身體不適，正巧林太醫在旁邊，就幫着把了脈，這才確定了呢。」鄭嬤嬤見簡珞瑤轉移了注意力，心裏頭也高興，難得興起，滔滔不絕的說完，又感嘆道：「這真真是雙喜……不，三喜臨門呢，昨兒又是六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

「可不是。」簡珞瑤也笑了，瞧了眼外邊的天色，道：「這會兒還早，再過一個時辰就叫人送賀禮過去，早知道大嫂生的是雙胎，備了雙份的，到二嫂這兒可要重新準備。」

「姑娘也不必張羅，二少奶奶懷孕，您送些宮中賞給咱們小皇孫縫衣的料子，那料子輕軟貼身，難得的是吸水，用來當嬰孩的貼身衣物剛剛好呢！」

簡珞瑤點頭，「還有呢？」

一旁的秋霜也湊上來道：「還有姑娘以前補身子的方子、食譜和藥材，都是太醫院研製出來的，不湊巧還用不上呢——像大少奶奶比姑娘先懷，等姑娘開始進補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過了五、六個月，太大了，補了也沒用。」

簡珞瑤抿唇笑了。

鄭嬤嬤這才放心下來，出去張羅早膳去了。

等簡珞瑤用過了早膳，鄭嬤嬤又問道：「老奴待會派人去簡家送賀禮，姑娘可有話要帶？」

簡珞瑤想了想，道：「帶一句，跟祖母她們知會一聲，明兒的洗三我就不去了，等滿月再親自過去看望大侄子和大侄女。」

鄭嬤嬤應了一聲。

在一旁收拾桌子的白露聞言卻愣了一下，問道：「姑娘這是何意？」

簡珞瑤無奈地解釋道：「昨兒大嫂生孩子，這些出嫁的姊妹中，獨我一人守在大嫂院子，還借了王爺的名義去請太醫，想必早已經叫人注意了，這洗三再眼巴巴的趕上門，指不定又被人怎麽編排呢。」

「姑娘昨兒也是事出有因，若不是您剛好去大少奶奶的院子裏，撞見了大少奶奶發動，怎麽也輪不到您在那兒守着。可既然是您碰見了，總不能叫您袖手旁觀，明知道大少奶奶雙胎早產不容易，卻連個太醫也不請吧！」白露替簡珞瑤抱不平。

鄭嬤嬤瞥了她一眼，道：「外邊的人嚼舌根的時候，哪想得到姑娘的難處。況且昨兒姑娘勞累許久，身子已經乏了，為了肚子裏的小皇孫，也得好好修養幾日，哪能撐着身子去參加洗三宴。」說罷，她又回頭對簡珞瑤道：「姑娘也放心，大少奶奶必定能理解您的難處。」

正說著話，紅雲挺着肚子進來道：「姑娘，太醫來請平安脈了。」

「請太醫稍等片刻。」簡珞瑤說罷站起身。

鄭嬤嬤忙抱了她的罩衣過來，仔細的替她罩上，這才簇擁着她出屋子，去隔壁的花廳。

今兒過來的是一位姓張的老太醫，太醫院輪值，簡珞瑤不是太后、皇后那種級別的，沒有固定的太醫，因而輪到誰便是誰過來給她診脈。

老太醫把完脈後，撫須笑道：「王妃胎象甚好，脈搏跳動有力，證明肚子裏的孩子十分健康。」

「有勞張太醫了。」簡珞瑤放下茶杯，面色鄭重的道：「我今兒有一事，想請教張太醫。」

「睿王妃請說。」

「昨兒娘家嫂子生產，我有幸在產房外聽了會兒，這生孩子的慘烈程度委實令人心驚，聽說頭一胎生產都要比旁人艱難些，不知太醫可有法子能讓我到時候順利生產？」簡珞瑤一直知道，一味的害怕不是辦法，唯有早作準備，即便沒有十足的把握，至少也能減少一些風險。

簡珞瑤的話音剛落，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們便立時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張太醫，生怕漏聽一個字。

張太醫仍舊笑着，語氣和緩，不卑不亢的道：「法子算不上，既然睿王妃能考慮到這方面，老臣就將所知一併告訴王妃，只是要不要採納，請王妃自行斟酌。

「第一點便是多動，平日裏多散散步，走上一、兩個時辰，最好能多爬一爬台階，只要別太累都行，如此能鍛鏈體力，許多產婦平日養尊處優，生產時便難在體力不足，到該使勁的時候使不出來，才釀下悲劇。

「第二點是注意飲食，最好要均衡，不能說雞、鴨、魚、肉吃了好，便一味的大吃大喝，其實多吃些青菜未嘗不可。至於這第三點……」張太醫說到此處卻頓了頓。

簡珞瑤忙道：「太醫請直說。」

「平日裏常聽人說，雙身子要多補補，肚子裏的孩子才能好好長大，但據老臣所知，許多產婦孕期大進補，導致胎兒過大，最後多半造成難產、甚至生不下來的局面，可見控制胎兒的體型也是必要之事，只是老臣沒研究過，不知如何才能適當的控制，不過想來無非就是少用補品，控制食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