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冒死一搏

四、冒死一搏

次日來到觀禮台的趙文王瞅見場地上只剩下雁南子、莊周、孟虎、剜心王和紅衣劍客五人時,頗為納悶。

“怎麼只剩這幾個了?”

貌如惡煞的尹相國趕緊稟報:“稟大王,其他參賽者昨夜企圖逃跑,已全被就地處決!”這位前“無敵劍士”冠軍的榮華富貴,是當年用30條人命換來的。而今又欠下了20條的性命,讓太子悝聽了不由得長嘆一聲,在父王身邊一旁落了座。

原來昨夜眾位被強行拉來比賽的劍客聽了孟虎的煽動,打開驛舍門殺死兩名守衛后蜂擁而出,試圖翻牆逃走,被埋伏在院牆外的官軍弓箭手給集體射殺了。莊周幸好聽了雁南子的勸阻,不然也就沒有機會為後人留下與趙王論劍的美談了。

此刻的莊周依然心有餘悸。“此虎當誅!”他越過右手邊的雁南子朝孟虎望望,悄聲對雁南子耳語:“昨晚幸好聽了你的話,沒上他的當!”

“因為我家父說過,最不可信的人是你的對手!”雁南子轉頭瞄向剜心王和孟虎,似乎在尋找下一個劍下的冤魂。

“見了他的血,我絕不頭暈。”莊周恨得咬牙切齒,“,我有預感,趙王肯定會讓你先與他對陣的。”

話音剛落,趙文王肥手一抬指着雁南子和莊周兩人:“先讓他倆比試一下!”

雁南子和莊周頓時彼此大眼瞪着小眼。“這個不識泰山的老王八!”莊周低低罵了一聲,隨之暈倒在地。

“裝死?拉出去斬了!”尹相國將手一揮。

兩個士兵剛到莊周身邊,莊周一骨碌爬起:“我比,我比!”

神情恍惚搖的莊周不知自己是怎麼晃上了賽場,他使勁揉揉眼睛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只有一個雁南子。

“莊周,作為讀書之人,你還真敢上來送死?”雁南子眸子裏閃動着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習武者有德為俠。小兄弟,你真會捨得弒兄?”

裁判在兩人中間劈手喊了“呔”字,兩人卻彼此對望,誰也沒有動作。

趙文王顯得不耐煩了,“再不動手就把兩人都拉下去砍了!”

“要不,大哥先殺了我?”雁南子慢慢抽出寶劍。

莊周連連搖頭,“不,我怕血!”

“既然哭天搶地無用,飛出升天無翅,”雁南子抽出劍,丟下劍鞘,“看來小弟只能先殺你了哦。”

莊周掃了圈周邊持兵器而立的官兵,望望欲急不可耐上場的孟虎和剜心王。“只求你下手快點,照這兒刺。”他指着自己心窩,目光又飄向看台上愈來愈躁的趙文王,“我死後,你把我娘子娶回家吧,日後好好待她。”

在前後三任妻子中,大娘子賢惠短命,二娘子貌丑刻薄,唯有年輕貌美的三娘子田媚兒讓莊周最難以割捨。

“我會幫她找個好人家的,快出劍吧。”

“娘子,為夫先走了!”莊周絕望地仰面大喊一聲,顫抖着右手從身後一點點抽出自己的劍,等全部抽出后,全場的人都看傻了:這是柄匕首長短的木劍!

“你佩的是這個?”雁南子難以置信地揉揉雙眼。

“原本是嚇唬你,怕你路上加害我。”莊周手持木劍瞄向趙文王。反正怕死也是死,不如先找他說個理——突然冒出的念頭讓他轉身持劍朝觀禮台走去。

“他要去刺殺趙王?”雁南子目瞪口呆。

尹相國立刻抽出劍擋在趙文王身前護衛,接着有幾名士兵撲上來,將莊周摁倒在地。

莊周卻如換了個人,扯着嗓子大叫:“大王,我的劍不可用來殺凡夫俗子!”

聽了這話,雁南子不高興了,“呸,你才是凡夫俗子!”他往地上啐了口。

太子悝站起身,“他那木劍殺不了人,放開他,讓他把話說完。”

眾官兵鬆開莊周,莊周撿起地上的木劍爬起,“大王請看我這柄至尊之劍,它只嗜貴族的血,請叫你面前那個大臣下來與我比試一下!”

看台上,眾人一陣鬨笑。趙文王也笑得鬍鬚亂顫,“尹國相,他大概還不知道你是誰。既然敢向你挑戰,還不下去和他比試比試?”

尹國相傲然一笑,“遵旨。請大王親眼見證臣如何斬了這個狂妄之徒!”

一眼瞅見尹相國的獰笑比閻王還要瘮人,又瞧着他持劍一步步走下台階,莊周頓感兩腿哆嗦雙膝發軟。“有、有勞國相大人。咱、咱、咱們先來文的如何?”他顫抖的聲音聽上去絕非在挑戰,而是在乞求。

“何為文的?”說話間尹相國來到了莊周面前。

莊周猛吸一口氣鎮定自己,在滿面討好的笑意中舉起手中木劍,目光卻瞄向趙文王提高了聲音:“大人若與我比試,需換把劍來。那劍得以智作刃以賢為脊,以忠作首以豪為柄。請大人快去找此劍!”

尹國相被蒙住了,回頭看看趙文王。正要重新落座的太子悝眼前一亮,目光直視過來。

眾人都被莊周吸引住,誰也注意到此時雁南子已移步到了觀禮台下面。

莊周似乎看出雁南子的圖謀,高舉木劍對趙文王滔滔不絕:“大王再請看我這天子之劍。它以燕國作鋒,以晉衛兩國為背,以周宋兩國作首,韓魏兩國為柄,此劍一出威加四海,德服天下!請問貴國有這樣的劍嗎?”

莊周的話太子悝頻頻點頭,也使趙文王陷入了沉思。

雁南子看懵了,“還真小覷了他!”他不禁自語。

莊周拋下木劍,朝趙文王抱拳拱手:“大王,那些山野之民耕田之輩,在您面前舞刀弄劍實在侮辱了貴國高雅的劍風。陛下若喜愛血腥競技,何不去看鬥雞呢?豈不是更有趣?”

趙文王若有所思地頷首:“此言令朕醍醐灌頂啊!”

太子悝藉機朝尹相國一擺手,“下令即刻取消劍術比賽,讓這些山民統統回家種地!”

以為今日之戰必入前三名的孟虎和剜心王頓時錯愕地面面相覷,而紅衣劍客卻喜極而泣地癱倒在地。

“這麼說咱們都白練了?”孟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剜心王則橫眉怒目地踢了紅衣劍客一腳,“若不摘下他人頭剜他的心,我剜心王誓不為人!”

從宮中死裏逃生出來,雁南子當了頭上的麒麟銀簪。“莊子,你膽子好大!”雁南子帶着莊周尋找便宜的客棧,“居然一口氣能說出那麼多大話來。”

“這就叫人置於死地方能后智、后勇從而後生!”莊周道出了實話,“咱們就住這家好了。”

還沒等兩人進入客棧,身後的一聲“庄先生請留步”讓他倆又止住腳步。

一名宮人跑來,抱手對莊周深深一鞠躬:“小人是專程來恭請庄先生去太子宮赴宴的。”

當晚的太子宮裏,莊周和太子悝兩人同案席地而坐。“想不到庄先生的腳力如此之快,更沒料到您會混在那幫劍客之中,僅以一柄木劍就言令我父王茅塞頓開,實在令人敬佩!”太子悝舉斛向莊周敬酒,“學生的千金之酬也總沒算白花了!”

“千金之酬,我何時收過你一文錢了?”莊周一頭霧水。

太子悝微微一怔,放下酒斛仔細打量,“莫非先生不是莊子?”

“我當然是。”莊周一口飲完,放下斛,“來你趙宮非我願,能與太子同案共飲也非我所盼。皆為天意罷了。”

“先生過謙了。”太子悝親自為莊周倒上酒,“庄先生雄才大略,是難得的治國之才,學生打算向父王推薦,封你為監官一職,先生意下如何?”

莊周沉思片刻,微微點頭:“在下願為貴國效犬馬之力。只是眼下還有重任在身,暫時無法就職。”

“噢,這事不急,等先生辦完大事回來后,在上任也不遲。”

“我們明早就動身,太子能贈一匹馬不?”莊周舉杯提出了要求。

次日太子悝牽着一匹棗紅馬把莊周送出了宮門。

“天下太平已有數年,我國國力日衰,王室享樂,民眾忘戰,亡國之兆啊!”太子悝把馬韁交給莊周,“這是我最喜愛的坐騎,送給先生行腳。希望先生及早返還,共商國事!”

莊周騎着高頭大馬來到驛站外,望見騎在驢背上的雁南子,得意一笑。

“你在宮中吃香喝辣的,卻讓我在此餵了一夜的虱子!”雁南子下了驢背,“還你的驢子,馬給我。”

莊周坐在馬上沒動,“說實話小弟,昨日我若不冒死一搏,你真會當場殺了我?”

“我雁南子幹嘛要殺個酸書生?本想先刺殺那昏君,卻被你搶了先!”

莊周這才翻身下了馬,“就知你不會見死不救,我的好兄弟!”說著送給雁南子一個真情擁抱。

雁南子頓時緋紅了面頰,“你一身的汗酸味,別抱我!”

“小子,還我的官爵!”隨着一聲大吼,剜心王揮劍而至,莊周嚇得趕忙躲在毛驢身後。雁南子眼疾手快,抽出寶劍一劍擋住剜心王。

“若不想死在我的劍下,馬上滾開!”

畢竟見識過雁南子的武藝,剜心王頓了下,惡狠狠瞪着莊周:“小子,咱們後會有期!”

膽戰心驚地望着剜心王掉頭走遠了,莊周這才直起身抹抹額頭上的冷汗說:“日後萬萬不可再濫竽充數了!”

兩人前腳剛離開晉陽,也被當地人稱為莊子的庄辛便後腳跟着使者來拜見太子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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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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