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繼續之前的日記)
我被銀髮少女這麼一吻,差點連心臟都從胸腔里跳了出來,看着她這副嬌蠻任性的模樣,我不得不承認,我有些心動……
我陡然驚醒,連連搖頭,要將這荒唐念頭逐出腦內,同時暗自罵道:“達克斯代拉,你一向自詡為人正直,絕非變態。怎麼能有這等無恥念頭?這名少女最多十四五歲,你如對她下手,豈不成了罪犯?須知懸崖勒馬,為時未晚。浪子回頭,千金不換……”
正當我自我反省之時,銀髮少女拿起兩杯飲料,將其中一杯遞到我手中,一邊喝,一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作黑星。”我生怕罪行暴露,不敢留下真名,只好將外號報出。同時為了掩飾心虛,我低頭喝了一口杯中液體。
霎那間,一股又苦又辣的味道在我口中爆開,接着刺鼻的酒氣直衝入腦,令我幾欲暈倒。
我火急火燎地拿起一瓶水,瘋狂往口中倒去,一邊大肆漱口,一邊忍着眼淚,向著銀髮少女怒道:“你給我喝了些什麼?惡魔的洗腳水嗎?怎麼這般難喝?”
銀髮少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難喝么……這是我自己調配的雞尾酒……哈哈……惡魔的洗腳水?好名字,以後這酒就這麼命名了……”
我心懷不忿,一把將她手中的杯子奪過,咬牙道:“依據我國律法,未成年少女不得喝酒,你再亂來,我可要找你監護人了。”
“未成年?你哪隻眼睛看出本小姐未成年?”銀髮少女突然發怒,對我又打又咬,我一邊招架,一邊想道:“莫非她看起來嬌小,實際上已過了十八歲?這次的確是我口無遮攔,非好好道歉不可。”
於是我手上加勁,將她雙手抓住,同時目光誠懇,直視着她雙目,認認真真說道:“這位……小個子姑娘,請恕在下眼拙,未能看出您只是發育不良,因此言語中多有冒犯。不過您也不必沮喪,據說有些人十八歲以後還有潛能,因此您的個子與胸部也許還能長大一些……”
話未說完,銀髮少女猛然將手抽回,我還想繼續進行安慰,卻見無數拳頭直衝我顏面而來,將我打得人仰馬翻,軟癱在地。
我滿臉疼痛,剛想掙扎爬起,忽然一隻小腳重重踩在我身上,隨即少女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記住了,我可不是什麼‘小個子姑娘’,要叫我愛絲緹雅大人,以後聽見我的名字躲着點,不然我讓你生不如死。”
說罷,她又踢了我一腳,扭頭就走。我倒在地上,摸着臉上痛楚,心下茫然,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麼。
一旁賓客見我這副狼狽模樣,均嘻嘻哈哈,指指點點。我正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忽然一人關切地說道:“你沒事吧。”接着一隻粗糙的大手伸到我腋下,將我扶起。
我莫名感動,向助人者道:“老兄,多謝……”話到嘴邊,頓時凝住,只見波旁正站在我面前,咧嘴傻笑。在他身旁,還有一名神情古板的老頭與兩名比基尼女郎。
我生怕他認出我來,忙低下頭去,捂住傷處,含含糊糊地說:“……多謝了,我……沒事。”
波旁忽而雙目含淚,拍着我肩膀,哽咽道:“別說了,我們都懂。”
我不明他用意,只能點頭稱是,只聽他繼續說道:“……似老兄這等深情,堪稱是男人中的男人,但無奈這不合理的法律,成了老兄追求愛情的阻礙……我輩也是同道中人,但絕無老兄這等勇氣……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小女孩動手動腳,實在令我們佩服至極。”
一番話說出,他與身旁的古板男子竟對着我一起拍起手來,面色凝重,彷彿看着為國捐軀的烈士一般。
我頓時明白過來,他們都是蘿莉控,而且已將我當成了他們同道,念及於此,不由心頭火起,辯解道:“你們這兩個瘋子,我可不想與你們同流合污……”
那古板男子正色道:“這是自然,閣下不惜當眾示愛,以換取公主的粉拳獎賞,這等大無畏的精神與隨機應變的智慧,實在令我輩望塵莫及,艷羨不已……”
我一愣,隨即又明白過來,他們以為我不僅是蘿莉控,而且是受虐狂。一時氣得幾乎吐血,根本不想再與兩人廢話,於是白了兩人一眼,扭頭就走。
波旁急追而來,我以為他又想糾纏,剛想發火,他卻神秘兮兮地塞過來一枚徽章,低聲說道:“不瞞你說,我們是名為‘遠大志向先驅會’的秘密結社成員,我在此非常榮幸地宣佈,你已是我們中的一員,我們結社的地點就在第三層船艙的羅斯瑪麗俱樂部,只要對監視器出示這枚徽章,結社成員皆會視你為兄弟手足。”
說罷,他不容我拒絕,將徽章往我手中一塞,擠眉弄眼,倒退着離去。
我拿着這徽章,哭笑不得,生怕亂扔害了旁人,也只好將之塞入口袋,以後再尋機銷毀。
經他倆這麼一鬧,我再也無心跳舞,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在舞池中掃視,找尋蕭風下落。
此時舞會氣氛已至高潮,舞曲也已換成激昂熱烈的桑巴,男女老幼都如磕了葯一般,身軀瘋狂舞動。不少舞伴還抱作一團,互相激吻,情景之亂,簡直不堪入目。
正在此刻,數個巨大的爆炸聲驟然響起。所有人皆為之一震,面露惶恐,停下動作,四處張望。卻看見四面八方的天空中接連不斷,陸續綻放出數十朵煙花,繽紛繚亂,壯美至極。
見到這般景象,人們皆放下心來,紛紛鼓掌,對這場盛大的煙花表演讚嘆不已。
煙花不斷升起,化作各種美麗形象,同時伴隨着隆隆聲響,此起彼伏。
煙花持續了約半個小時之後。終於在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最大的一朵煙花爆開,化為手持慈悲玫瑰的聖母瑪麗亞,只見她張開雙臂,將蓋甘斯坦號盡數納入懷抱之中。
所有人皆無語凝噎,為這前所未見的神聖形象所感動不已,一時甚至忘記了鼓掌。
隨着響聲逐漸消失,整艘船又陷入寂靜之中。忽然舞池正中又升起一張巨大的白幕,白幕上映出那自稱“劇院魅影”的男子。只見他手持麥克風,用充滿磁性的嗓音說道:“各位來賓,舞會至此,想必大家仍意猶未盡,但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大家,舞會到此結束了。”
聽了這話,人群中爆出陣陣抱怨,有些好事之徒拿起桌上番茄雞蛋,零星向銀幕扔去。
“劇院魅影”毫不理會,繼續說道:“大家稍安勿躁,先不要急着走,我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消息,要通知船上所有人。”
他頓了頓,換為沉痛的聲音說道:“不久前,我國國內發生了不明原因的事件……現在已與我們失去了一切聯繫。據推測……只怕全國人民皆已遭遇不測……我不得不悲痛地宣佈……我們這一船的人……恐怕是琳蘭帝國最後的族裔。”
這番話他聲淚俱下地說出,一時之間,整船皆陷入死寂之中。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人們此刻卻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我也是難以置信地望着銀幕,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兩天!船才離崗不到兩天!這麼短的時間裏,全國人怎麼會無聲無息,盡皆遭難?而且就算有大災降臨,事前怎會沒有半分徵兆?
舞會中的賓客只怕與我有類似的想法,在安靜了片刻之後,一個憤怒的聲音首先吼道:“你說什麼呢?混蛋!”
這一聲吼叫就像點燃了炸藥桶的引線,很快喧鬧聲自人群中爆炸開來。大家的反應大同小異,皆在咒罵:
“白痴,開玩笑也不分場合!”
“你這烏鴉嘴,敢咒我家人?”
“老子揪出你來,非讓你知道老子厲害。”
但喧鬧聲很快就平息下來,只因銀幕上出現了一則新聞。
一則來自梅利慳權威電視台CNS的加急報道。
站在銀幕正中的,是CNS夜間報道的王牌主持胡治·紐斯曼。
胡治用他那標誌性的低沉嗓音說道:“現在是1月8日,約克時間0點10分,我們現在要播出一條緊急新聞。”
畫面一轉,給出他的臉部特寫,只見他神色憂慮,吐字飛快,卻又清清楚楚地說道:“就在十分鐘前,我們位於琳蘭伯頓市的同事發來一則短訊,使我們確信,琳蘭帝國遭遇到了某種嚴重的事態。”
他拿起一部手機,將屏幕對準鏡頭,只見上面有一行小字:“野獸,野獸在吃人,不,不,人也不再是人了……大家都在吃人,不要派人過來,千萬不要派人過來……”
這段話下方是胡治回復的內容,只見他連發了數條消息,詢問具體狀況,但對方全無回答。
他收回手機,說道:“我們無法聯繫上任何一位同事,就連梅利慳駐琳蘭大使館方面也全無消息。於是我們利用遠程操控技術,連接了琳蘭某處的監控探頭。”說著,他又點開了一個APP,將手機畫面湊近鏡頭。
那是一副模糊的場景,天空彷彿是紅色的,背景中充斥着沙沙的噪音。那噪音中又有不明的聲響,似是瘋狗在啃食肉塊,又似乎夾雜着粘液滴落地面的聲音。
忽然間,畫面中閃過數個黑影,皆手足頎長無比,全不似人類身形。緊接着一雙佈滿血絲,突出眼眶之外的眼球出現在了畫面正中,一轉眼間,無數尖刺向鏡頭撞來,整個畫面一花,再無任何影像。
手機離開了鏡頭,胡治又回到了銀幕正中,依舊用充滿憂慮的嗓音說道:“截至目前,這是我們所能收到的最清晰的畫面,包括其他各大新聞媒體在內,均在密切關注琳蘭國所發生的詭異情況。但據我來自軍方的可靠消息,琳蘭上方籠罩着一層黑雲,就連軍用衛星也無法查明那裏的情況。因此我們只能等待派去前方的記者給我們帶來最新的消息。願神主保佑世人。”
新聞到此為止,體育場中再無聲息。
恐懼攫住了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