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變

政變

2025年1月8日犬逐日

凌晨的新聞播放之後,“劇院魅影”再度現身與大銀幕上,特寫給出,只見他面具下方的脖頸處盡數濕透,顯然是剛才流下的眼淚。

“這是兩個小時前的消息,我們也試圖與國內聯繫,但沒有任何機構或個人能夠給予我們答覆。”劇院魅影聲音微顫,故作鎮定。

“快打開船上WIFI……你這混蛋!我要與家人聯繫!”又有一人自人群中尖聲大叫,人們頓時如夢方醒,紛紛掏出手機,向著銀幕聲討起來。

與其他郵輪一樣,蓋甘斯坦號上並無可用的手機信號,若要與外部聯繫,只有通過衛星電話與船上WIFI。但蓋甘斯坦號自啟航以來,從未開放過兩者中任何之一。由於離家時間不長,加上船上豐富多彩的活動,之前乘客無多大意見。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國內突發不明事件,全國人民生死未卜。船上諸人自是擔心家人,因此通訊的需求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

“就在十五分鐘前,我們已經打開了全船各處的路由器與信號增強器。”劇院魅影依舊聲音顫抖,說道,“大家如有辦法聯繫上家人,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人們不再發聲,打開各自手機上的社交APP,用盡一切方式與國內進行聯絡,但很快抱怨聲再度蔓延開來,顯然無一人能夠成功。

我也試着向同學朋友發了幾條信息,數分鐘過去了,果然無一人對我回應。我又打開了著名線上遊戲《元素之門》,試圖聯網,發現能夠進入伺服器中,但朋友列表中儘是灰濛濛一片,無人上線。

我只覺渾身冰涼,手腳無力,似乎此刻全國一億人的性命正壓在我肩頭,重得幾乎要將我碾成碎片。

內心有個聲音責問道:“你自蕭風和母后那裏得到了那麼多信息,遠比旁人更早猜到會有災難發生,為何卻將時間浪費在了無意義的閑聊與跳舞之上?

你早就應該更加堅決一些,哪怕動用酷刑,也要讓蕭風吐露實情。又或是直言不諱,追問母后,問她到底在隱瞞什麼。”

於此同時,我內心中又有一個聲音辯解道:“即便你知道了實情,又能改變些什麼?在能夠毀滅整個國家的災難面前,你如此渺小,什麼也做不了……即使強如王后,她也只能傾盡全力,造一艘方舟,帶儘可能多的人逃命。”

在矛盾至極的心情中,我聽見人潮中有痛哭聲發出,還有人發出慘叫,有人將手機摔碎,有人在祈禱,有人在詛咒,各式各樣的人有着各式各樣的表現,但無一能夠表現得平靜。

驀地,一人自人群中奔出,站到銀幕前,雙手握拳,用盡全力仰天大叫道:“全能的神主,看看眼前這一切吧!這群信仰不堅定的愚者!靈智未開化的羔羊!居然相信惡魔的胡言亂語,質疑您無上的權威?您是如此的仁慈,如此的智慧,如此的強大,絕不會拋棄您真正的信徒。”

我辨認出來,這人是救世神教的教宗,福爾南。他被世人譽為宗教界權力最大之人,沒想到他也來到了這艘船上,也來到了這舞會。

眼看人群稍稍安靜,福爾南回過身去,指着銀幕上的“劇院魅影”,充滿憤怒地叫道:“這人是惡魔的使者,妄圖用謊言與恐嚇來動搖人們的信仰……但他錯了,身具大智慧的人絕不會被他所欺騙。我敢說,這一切都是騙局!”

他又面向大眾,雙手張開,向天搖晃,道:“神主的信徒們吶,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剛才那段影像,還有這船上的信號,都被他做過手腳了嗎?這都是所謂高科技惹得禍,你們寧願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相信經過電子計算播出的畫面?我敢向神主起誓,琳蘭帝國一定安然無恙,大家的家人,朋友,房屋,財產絕對完好無損。現在我們大家只要做到一件事,就能返回我們那溫暖的家,在家人的陪伴中,度過一個個美好的早晨。”

說著話,他雙膝跪下,仰望天空,虔誠說道:“那就是團結,只要我們團結,並虔誠地向神主祈禱,一切都將得到救贖。”

他這番話慷慨激昂,給人希望,且不無道理,頓時全場人大半皆相信了他,紛紛學他跪下,開始了祈禱。

我心知福爾南這番話純屬猜測,毫無依據,但也情不自禁受他這堅定的信仰感染,絕望的心境稍稍緩解,握緊拳頭,心道:“福爾南先生說得對,無論發生什麼,希望總在那裏。這偌大的國家怎會在頃刻之間滅亡?國內一定還存在着倖存者。因此我決不能自暴自棄,船上有這麼多人,世界上這麼多國家,無論面對何等災難,只要集合大家的力量,一定能將之戰勝。”

想到此處,我不禁對福爾南心生感激之情,當下雙膝跪地,雙手握拳,學着他的樣子,默默祈禱。

突然間,福爾南身旁的地面驟然下陷,從中緩緩升起一人。

那人身着一席迷彩服,戴着貝雷帽與面具,作特種兵打扮。

所有人皆不明所以,獃獃望着這一幕,只見那人徑直走到福爾南先生身旁,舉起一柄軍用手槍,對準福爾南腦袋。

隨着巨大的槍聲響起,福爾南先生半個腦袋頓時不翼而飛,紅色血肉,白色腦漿濺得滿地皆是。在無數的尖叫聲中,福爾南身子一晃,倒在血泊之中。

貝雷帽再次舉槍,對着人群連射,將數名妄圖衝上前去的賓客射倒,接着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安靜,別動。”

這聲音被麥克風放大,很快傳遍了整個體育場。所有人皆驚恐地望着他,不敢稍動,其中也包括我在內。

貝雷帽手指向上揮了揮,很快無數整齊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傳來,人們回頭望去,只見體育場的所有出入口均被全副武裝的軍人擋住,槍已上膛,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人群,似隨時準備發射。

貝雷帽身前地面再度升上一人,此人身穿白色晚禮服,帶着禮帽面具,正是那“劇院魅影”。

貝雷帽待他完全升上地面,後退數步,站在劇院魅影身後,低頭垂目,神色恭敬。

“劇院魅影”望着死去的福爾南,哽咽着說道:“我……也不想殘殺同胞,畢竟……琳蘭帝國只剩我們了……但……但這惡徒口出不遜之言,蠱惑人心,實在是罪不容赦……我只好狠下心來,替天行道。”

他這悲痛的表現逼真至極,彷彿當真為之痛心不已。但大家皆知他在演戲,只是迫於槍炮的威懾,無人膽敢將他揭穿。

他見大家不說話,又用哭音說道:“琳蘭帝國的確已經滅亡……這點毋庸置疑,所以大家一定要拋棄不切實際的希望,我們能依靠的,只有船上的同胞了……”

我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顯然此刻他掌控了局勢,若是貿然出頭,只怕福爾南便是下場。因此我強忍怒火,默默看着他自導自演。

“劇院魅影”繼續說道:“我們這些琳蘭帝國的前領導人,在得知這不幸的消息之後,聚在一起開了個會,以決定蓋甘斯坦號今後所有人的命運。”

他頓了頓,用更為沉痛的聲音說道:“更為不幸的是,在會議之中,我們產生了極大的分歧。以‘前’王後為首的一幫頑固分子提出主張:我們應返回已變成地獄的琳蘭。我們這一邊則認為應繼續我們的航程,去往昌國。兩邊爭吵起來,‘前’王后她居然命令手下向我們開火……我們萬不得已之下只好開槍還擊……激戰之後,我們這邊艱難取得勝利……”

人群中再度發出怒吼聲,不同的是,這次發聲者變成了我。

我失去了理智,血瞬間湧上大腦,腦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將劇院魅影殺死。雙足不由自主,向“劇院魅影”狂奔而去。

在顛簸之中,時間流逝彷彿變慢,我清清楚楚地瞥見“劇院魅影”身旁的貝雷帽好整以暇,舉起手槍,準確地對準了我。

一剎那間,我心生悔意,責備自己竟如此衝動,在還沒弄清母後生死之前,就毫無意義地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但一切都已太晚,我無法可想,只能靜靜地等待死神來臨。

只聽“砰”的一聲,我後腦勺忽然一陣劇痛,向全身蔓延開來。接着我身子往前飛起,重重摔在地上。我勉力睜眼,只見眼前金星亂冒,幾乎就要暈厥過去。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令我不禁喜極而泣:我並沒有死!在貝雷帽開槍之前,有人已用硬物將我打倒。雖令我無法動彈,但畢竟救了我性命。

我感到一隻腳緊緊踩住我後背,接着一人說道:“老實點,老子今天可不想殺人。”

我覺得這聲音熟悉至極,於是偷偷轉過頭去,瞄向身後之人。

只見一名頭戴鋼盔的士兵手執步槍,正用力踏在我身上,在他那冰冷的帽檐之下,我看見了一對眼皮耷拉着的眼睛。

“是蕭風先生!”我一陣激動,隨即想到一事,蕭風先生之前所以能提早混上船來,並不是作為乘客,而是扮作了軍隊的一員。也因此卡梅拉與母后均無法通過乘客名單找到他的下落。

蕭風先生顯然知道我已認出了他,向我眨了眨眼,接着一個聲音在我腦中響起:“我剛才打了你後腦勺最硬的骨頭,加上槍托被我加了墊子,因此你才不會受傷。不過你還要繼續裝暈,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再亂說亂動。不然我會當真將你打昏。”

我嚇了一跳,想道:“他的聲音……怎麼能傳到我的心裏?”

“我剛剛將我的腦電波調至與你同一頻道……怎麼解釋呢?類似於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吧……”蕭風先生的心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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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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