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是,奴婢剛才看過那位王小姐了,生得很是漂亮,人也豐滿。」墨竹往成靖寧的十字髻上插了一把玉制的小插梳。
豐滿也就是好生養,看來她昨夜猜得果然沒錯,「別管那邊。」王老夫人在談大夫來了之後,已打消給蕭雲旌納妾的打算。
午後,成靖寧讓水袖和花月幫忙準備畫具,答應趙純熙的事需先完成。她畫了一幅寫實的,即把小鹿的形態樣貌完完整整的畫下來,又畫一幅虛幻縹緲的,依舊有樹枝般的白色鹿角,不過這回卻是卧在水邊望月的形象。
成靖寧總共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畫完,裝裱好了命人通知行宮裏的太監來取畫。
難得幾個昔日的閨中姊妹都得了空閑,便聚在一起烤肉,地方就在蕭家的鹿鳴庄。
成靖寧早就讓工匠照着圖紙做好一應烤具,腌好了魚、肉、蝦等葷菜,又備了許多素菜。
現在天氣熱得慌,成芙寧、沈嘉月和顧婉琰都到得早,見成靖寧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先用了些瓜果解渴。
「你這地方果然不錯,比我們那邊涼快。」沈嘉月第一次到鹿鳴庄來,搖着團扇,咽下一口甜瓜後對成靖寧說道。
鹿鳴庄靠近燕山,有小河流過,臨河的地方種了好些果樹,還有幾株枝繁葉茂的楓樹和銀杏,修了一處能歇腳垂釣的亭子,是避暑休閑的好地方。
「最近天氣熱,我也常到這裏來釣魚乘涼。」成靖寧把冰過的瓜果推到顧婉琰身邊,示意她用一些。
「難得最近侯爺忙,我們才能來吃你一頓。」沈嘉月對蕭雲旌敬畏得很,有他在的時候都不敢到鎮北侯府來尋成靖寧說話。
「也算補一補年初時欠下的債吧,你什麽時候想過來都成。」
沈嘉月輕哼了一聲,「你現在是大忙人,每回過來,你不是忙着看帳本,查鋪子莊子,計畫著如何經營老鋪子或是開新鋪子,就是躺在床上一副被壓榨過度的樣子,尋你說話都沒勁。」
成靖寧腦子裏有一本生意經,她曾經營過一家很大的店,對做生意這事極為熟悉,接手侯府的中饋後,開始和蕭老爺一起管理蕭家的生意,她做得有聲有色,蕭老爺對她頗為讚賞。
成靖寧笑道:「你那樣子就適合做個高潔的富貴太太,我這等俗人的快樂你如何能懂?」沈嘉月不止一次取笑她是財迷,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也隨沈嘉月講了。
「你們兩個別相互取笑了,可以開始了,我可是空着肚子來的。」顧婉琰也成了親,嫁的是父親同僚的兒子,算得上門當戶對。
此地陰涼,又有山裡吹來的涼風,便是親自動手也不覺得熱。幾人圍坐在爐子前,往鑽了小圓孔的鐵烤盤上放肉、涮油或是翻面。
「你這爐子不錯,也送我一個吧。」沈嘉月愛吃,這次這種吃法是頭一回見,頗覺新鮮。
「等會兒你們都帶一個回去,學會了就能烤給家裏的人吃。」這個爐子是成靖寧實驗了好久才做出來,自是見者有份。
肉香傳得老遠,哪怕日上中天,四人也不嫌熱,大快朵頤的吃着。
聞香而來的姜清漪說道:「難怪躲得這麽偏,原來你們幾個在這裏吃獨食。」
一同前來的還有趙純熙,她跑到成靖寧身邊,雙手合十放在嘴邊,問道:「有我的份嗎?」
「有,坐我的位子。」成靖寧起身讓趙純熙坐下,「二嫂你也來,和她們擠一擠,我回去拿菜。」
「那我也不客氣了。」姜清漪早就聽說成靖寧會弄吃的,不客氣的擠了進去。
成靖寧剛回到堂屋,便有宮裏的人來請趙純熙回去,說她的小白鹿被毒死了,還有太子妃發動了。
小白鹿被毒死,韓子懿在鳳凰殿發動,怎麽看都不像尋常事件,她忙讓花月把裝裱好的畫拿了一起到清風亭那邊。
趙純熙十分寶貝她的小鹿,又聽聞嫂嫂突然生產,烤肉也顧不得吃了,拿着畫就往行宮趕。
見她走得匆忙,正在吃東西的四人都放下筷子,忙問成靖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成靖寧說道:「我也不太清楚,是皇後身邊的小太監來說的,具體怎麽回事,還得等查清之後再說。」宮裏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眼見不一定為真,耳聽不一定為實,一切得等,但願韓子懿和皇孫平安無事。
發生此等大事,五人沒繼續吃烤肉的心思,讓下人把一應東西收拾了,便各自回家等消息。
到次日清早,才有消息傳來說韓子懿昨天半夜平安生下小郡主。
「幸好太子妃和小郡主平安無事,公公辛苦了。」成靖寧雙手合十祈禱了一番,親自拿賞錢給送信的小太監。
五日後,行宮那邊據說已抓住了兇手,是趙承業宮中的一個良娣,平日裏不聲不響,看上去溫良老實,暗地裏嫉妒韓子懿得寵,又擔心她生下皇孫,所以借趙純熙的手害韓子懿。現在那位良娣已被處死,家族也因此受到牽連,全家被貶謫到西疆。
趙承業因治宮不嚴而被今上訓斥,成宜惠則把東宮的一應良娣、良媛、承徽等召集到一起狠狠斥責了一番,換掉了一批宮人。
「太子怎麽看都不像糊塗人,我覺得這背後還有別的人。」成靖寧不信一個小小的良娣竟然能瞞天過海,在皇后的鳳凰殿裏對四公主和太子妃下手。
「宮裏的事有宮裏的人去查。」蕭雲旌當然清楚玉妃會翻起什麽風浪,這回有他在,無論如何也不許她再掀波瀾。
成靖寧當著蕭雲旌的面把花月送上的那碗黑糊糊又極苦的葯汁喝了,心中記着到九月初才能停葯,現在已是七月下旬,再堅持一個多月就好。
最近蕭雲旌早出晚歸,成靖寧只有在晚上才見得到人影,便問:「最近外邊還順利嗎?」
「順利,一切順利。」
他的話與尋常無異,但她卻聽出一股深意和諷刺來,「又要發生不好的事了嗎?」
「不會,別整天瞎想。」蕭雲旌揉了揉她的頭髮,先躺下睡了。
七月下旬的天氣還是很熱,他又整天累得很,最近都沒進行造人大業的意思。成靖寧體諒他辛苦,把床上大部分的地方讓給他睡,又在他旁邊放了很多冰。
七月二十八回京城,因韓子懿還在月子中,便留在行宮繼續修養。
成靖寧上回改進了烤肉的爐子後,準備在家裏試吃一次,實驗一番,確認沒問題就和蕭老爺在京里開一家烤肉鋪子。
八月剛到,成靖寧和蕭老爺正忙着選店鋪,京城就迎來太平郡王一家。他們來得狼狽,拖家帶口,進宮就面聖大哭。
原來粵西的撣族,其首領不滿大祁趙家統治,舉兵造反了,驃國和暹國都有不少撣人,便打着同根同源的旗號助其建國,齊齊舉兵攻入大祁境內的滇南和粵西。太平郡王一家聞風而逃,不顧藩王無詔不得入京的禁令,先回京報信。
這一家子到得比當地知府的奏報還快,原本趙澈還有幾分懷疑,後腳接到粵西和滇南知府的加急快報後,才去安撫驚魂甫定的太平郡王一家子。
舒太妃見着以前住過的皇宮,回憶起當年的風光,原想以長輩的名義在宮裏住幾日,卻被趙澈無情拒絕。他命工部的人去收拾休整太平郡王府,在此之前,一家人先在驛館住着。
戰事緊急,趙澈匆忙調兵遣將前去平亂。兩年前蕭雲旌平定西州部和上羌部叛亂,又從夏人手裏奪回大片疆土,他在軍中聲望極高,趙澈必須平衡武臣之間的勢力,是以這回沒讓他去,而是派理國公世子、霍庭延以及高家的兩個少年將才去。
發兵那日,趙澈親自為平亂的將領餞行。
成靖寧得知這事,想到最近幾日閑下來的蕭雲旌,不免想着,身為武將,最大的遺憾是不能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吧?
不過蕭雲旌一直在百草齋和聞禮商議醫藥之事,直到很晚才回來,並沒有什麽表示。
見成靖寧又坐在蠟燈下發獃,蕭雲旌搬了張小杌子坐過去,「有心事?」
「這回陛下沒讓你去,你會不會遺憾?」成靖寧問道。
蕭雲旌笑道:「陛下再信任我也不會再讓我出征,擁兵自重,功高震主,向來都是大忌,一不小心就會身敗名裂萬劫不復。再說,能在家陪你,我又有什麽好遺憾的?」他是胸有成竹才能氣定神閑,更何況舒太妃母子回京城了,他得好生會會那一家子。
「真的嗎?」他的話說得好像她是紅顏禍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