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趕走了礙眼的,程修頓感手腳沒處放,定定地望着面上帶兩分緋紅的女孩子,兩人之間只有半步的距離,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小巧的鼻子輕輕地呼出的清新的氣息,陽光下那微垂的眸子上細密修長的睫毛猶如花蕊一般,輕輕一眨,程修便覺得心上一雙嬌軟的小手拂過,酥癢的。
心裏的滿足一下子填滿了胸腔,他程修竟然真的定親了!
蘇清蕙被看的一時大囧,微微移眸,爹娘這世竟然連提前知會一聲都沒有,她心裏一點準備都沒有,哪能想到昨天還攀她綉樓外那棵苦患樹的人,今個,就和他有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牽連。
關鍵時候,還是程修厚着臉皮開口道:「我,我還在倉佑城裏待半月,以後,每日裏送你去書院!」說完,程修自個先笑了,這可就是他夫人了!
蘇清蕙面上一怔,待緩過神來,唇邊泛起笑意,一雙剪水秋眸眨了眨,「我爹會安排馬夫送我,不勞煩程……」語音一轉,改口道:「不勞煩你了!」
她的聲音帶着女兒家特有的清脆,夾雜着兩分喜悅,叮叮咚咚的,像流水一般落在程修的心間。
程修忽然斂了笑意,看着清蕙,鄭重地道:「蕙蕙,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兒,我心裏對你的情意不會變,即使你白髮蒼蒼了,我也不會再愛慕別的女子,亦不會納什麼妾侍回來惹你傷神,我程修不會說什麼日月可鑒的情話,但是,我自覺對你的心意旁人是比不得的!」
程修說的言之鑿鑿,不過就是,只有我程修對你是真心,諸如張士釗之類的旁人都是虛情假意,愛慕的不過是你青春的容顏。
蘇清蕙兩輩子都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人,可是看着那個一臉緊張地盯着自己看的少年,心裏竟悄悄地開了一朵花。
那邊蘇侯氏見程修一直未回來,怕真的鬧出了什麼事,可是女婿說他自個解決,也不會不給他面子,便派兒子來前頭看看,蘇清楠一過來便見到立在廊下的兩人,妹妹面上還帶着幾分羞惱,心裏頓時百般不是滋味,往日裏這程修少沒往他跟前套近乎,原來這小子是盯中了自家這顆明珠!當真是,狼子野心!
上去便拉着程修道,「磨嘰什麼,走,大夥還等着你呢!」又瞪了一眼侯在邊上的牡丹和綠意道:「還不帶小姐回房!」
蘇清蕙看着被自個哥哥拖拽的不能反抗的程修,一臉哀怨地看着她,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
重生以來,一直害怕的終於躲了過去,她蘇清蕙又定親了!這回,彼此歡喜!
東城張府,在自家後院裏散步的張劉氏看着三叔施施然地帶着個男子從自己面前走過,心裏像吞了蒼蠅般,如若不是張家二老跟着夫婿還在京城裏頭,她當真是想將這人趕出張家大宅的。
一旁的阮瓔珞忙笑道:「姑母,瓔珞手上的胭脂用完了,姑母陪瓔珞出去逛逛可好?」
聽身邊的媽媽說,近日倉佑城裏新開了一家叫胭脂白的脂粉店,張劉氏也想着什麼時候去看一看,看着三叔正拈了一朵花要往那男子衣襟上戴,轉身攜了表侄女的手便往前頭去。
阮瓔珞回身看了眼,見對方也正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下一突,忙下頭,想着以後她成了張家主子,是容不得這等人在府里的,平白了污了府上的風水。
不過也有好幾日沒見到表哥了。阮瓔珞看着面色不虞的表姑母,狀似無意地問道:「以往表哥常來陪姑母用飯的,這幾日倒一直不曾見到,想來是在用心溫習功課吧!」
她說的小心,張劉氏還是忍不住暗了眸子,面上顯出幾分不耐煩,一時阮瓔珞心下頓覺怪異。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張劉氏便帶着阮瓔珞進了門匾上掛着胭脂白的脂粉店,是家有兩層樓的鋪子,裏頭琳琅滿目,不光胭脂水粉,連各類香料,鏡子、梳子這些女兒家用來妝扮的東西都一一俱全,阮瓔珞扶着張劉氏往二樓去,果見二樓擺着各色精巧的鐲子、鏈子、釵環、珠花,還有半間用屏風隔了起來,轉過去一看,竟是半間書房,裏頭兩邊擺着軟椅,上頭鋪着精細的墊子,阮瓔珞忍不住抽出一本,竟是一本遊記。
這些書的封面上還印着一隻機靈可愛的小貓,活靈活現的,看着便想摸摸那仿若無骨的小身子。
張劉氏一時笑道:「我這等年紀了,也是頭一回見到這般精緻有趣的脂粉店,你們這些年輕的小女孩兒,便是不來買脂粉,來這上頭看看話本子也有幾分趣味。」
阮瓔珞微張口,正待回答,忽聽隨她們後頭上樓來的兩個婦人嘀咕道:「要我說,這東城張家大公子也忒風流了些,前幾日才在蘇知府門上鬧過呢,今個竟大庭廣眾之下帶了女子出來。」
「嚯,這張家你不知道?一向是出多情人的,你沒見那張家三老爺這幾日帶着梨坊的那個叫柳生的戲子到處遊玩?」那婦人面上微微一笑,露出兩分鄙夷的神情,「要我說,這個小的,好歹玩的是女人!」
「這般不知羞恥的女子,你道能是什麼好地方出來的,說不準這一個比那戲子還臟呢!」
阮瓔珞面上一白,那邊張劉氏已經漲紅着臉要往樓下去,她就這麼一根獨苗,避過了蘇清蕙那個小狐媚子,萬不能再讓這等紅樓里的禍害了!心頭火直躥的張劉氏腳下虎虎生風,阮瓔珞沒留神,那邊張劉氏已經下了樓,顧不得腳下發虛,阮瓔珞也忙扶了欄杆跟過去,剛下了一半,便聽到樓底下張劉氏的咆哮:「你這個狐媚子,竟敢勾搭我兒子!」
阮瓔珞額上驚得出了一陣細細密密的汗珠子,蘇清蕙不是已經定親了嗎,表哥不是只屬於她一人了嗎,這個戴着面紗的女子又是誰?
阮瓔珞不覺握緊了手裏的帕子。
下頭的張士釗原正看着櫃枱上一籮筐醬紅色的石頭出神,不妨身邊忽地傳來一聲暴喝,便見身邊的枕邊人被人按住了,那人正是自個的娘,對着那柔弱的姑娘又是掐又是拽的,心頭一陣煩躁。
不知道他娘這一時發的又是什麼瘋,張士釗對他娘心裏是有幾分怨恨的,如若他娘不百般阻撓,他肯定一早便和蘇清蕙定下了親事,自從蘇府里出來后,他這幾日都沒有回去。
張劉氏哪能不知道兒子心裏怨怪她,心裏一早便對這些鶯鶯燕燕恨入了骨,年輕的時候,她沒能守住相公,獨自守在倉佑城的老宅里,可是,她好歹生下了張家唯一的一個兒子,這麼多年的辛酸,想著兒子長大了,她有了依靠,以後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可是,兒子也被這些狐媚子給勾住了魂,前頭一個蘇清蕙,眼下又是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
手上摸到那小狐媚子細嫩的麵皮,恨得發緊,手上便用了十二分的力道。
平日裏保養得十分精貴的指甲,一下子便掐破了那面紗下粉潤的肌膚,鮮紅的血滲出來的時候,張士釗才緩過神來,忙拉開二人。
蘇清蕙原是帶着牡丹和綠意在對面的茶樓上喝茶的,正看着席斐斐從京城送來的信,說已經動身回倉佑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