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帶些人手去,在外警醒些,萬萬不可大意。信鴿也帶幾隻,隨時送信回來。」沈老夫人說道。
「嗯。」成永皓重重的點頭,摩拳擦掌,已迫不及待了。
現在令國公府和永寧侯府的長輩們為了避嫌,這種湊趣的事都由他們小輩去做,他等下就去沈家那邊找瑭表哥和沈珵他們。不過據聞,幾位皇子的外祖家都派了諸多人手,誓要抓住白鹿邀功,只有他們幾個自是不成氣候,但給那些人添亂倒不是不可以。
懷揣着這樣的打算,成永皓吃過甜瓜等消暑水果後回房沐浴更衣,早早的就睡下了。
六月天氣炎熱,不過阻攔不了一群熱血的少年,成永皓帶弓持劍,整好裝備,呼朋引伴往燕山山裡走。
成靖寧送他離開,正欲去白沙庄尋沈嘉月練騎射。
「靖寧,等一等!」沈嘉月騎快馬趕來,到莊子門口俐落的翻身下馬,出聲叫住成靖寧,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她身邊,「我們也去山裏瞧熱鬧吧,聽幾個哥哥說起那頭白鹿,我好想去看。」
「白鹿有什麽好看的?有沒有還是一說。」學過生物的都知道,要麽是變種,要麽是尋常的鹿得了白化症。
成靖寧對爬山興趣不大,尤其對這種巧合之事更不上心。大熱天,她沒那麽好的興緻找虛無縹緲的生物,還不如跑馬有吸引力。
沈嘉月對她消極的態度予以批評,「難得出門一回,別浪費了,看不到白鹿,看其他動物與景色也好啊。是不是年初被嚇着了,到現在也不敢出去?那次不一樣,這回我們多帶些人去,你也學了些拳腳功夫,不會有事的。再說大家都忙着尋白鹿,誰關心你?眼下牠可比你珍貴。」
「可天氣這麽熱……」成靖寧抬頭看了看天空,日頭好像又大了些,現在是三伏天,出門怕是會中暑。
「山裡涼快得很,你別找藉口了。我們沒到十四,規矩沒那麽大,再說和自家兄長待一處,又不是去幽會,不會有人說閑話,也不只我們兩個姑娘去,擔心什麽?走走走,我們去見姑祖母。」沈嘉月半拉半拖着成靖寧去尋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想着她出門走走看看也好,再者今上已震懾過暗地裏使壞的宮妃及其外家,斷不敢再生事端,有成永皓和沈瑭看着不會有事。
她派了六個會武的健婦跟着,反覆叮囑一番才讓她們兩個出門。
自打傳出有白鹿的蹤跡後,進山的人一波多過一波,有為了獻寶立功的外戚大臣,也有進山瞧熱鬧的少男少女。大底是為了防晒,或是男女有別,十四歲以上的年輕女子或戴面紗,或戴冪籬,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跟着眾人進了山,山中古木參天,綠樹成蔭,把三伏天的烈陽隔離在頭頂,只有少數的光透過密葉的空隙射下來,讓那一束光里的灰塵清晰可見。
「我就說山裡涼快吧。」沈嘉月騎馬走在山谷中,鬆開韁繩,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難怪靈獸都長在山裏,就是我也願待這樣的地方。」沈嘉月感慨着,這時倒不急着去找白鹿,騎着馬慢悠悠的向前。
「我們歇會兒再去找大哥他們吧。」走了一個時辰,成靖寧下馬後把馬拴在泉邊的樹上讓牠們喝水,自己也拿了水壺猛灌一口。
這時候樹上落下一個松塔來,接着傳出一陣吱吱聲,成靖寧抬頭便看見一隻肥碩的松鼠趴在樹榦上,眼巴巴的盯着地上的大松塔,好像很是委屈。
她看了覺得好笑,便撿起來伸手送上去。
肥松鼠膽子小,一直盯着成靖寧看,猶猶豫豫的,做足了準備才慢慢靠近,緩緩的往前。
成靖寧就這麽看着牠,估摸着這隻松鼠是戲精學院畢業的優等生,短短的半刻鐘,牠已上演了好幾齣大戲。
最後,松鼠搶過大松塔,飛快的消失在樹枝之間。
沈嘉月吃了些乾糧墊肚子,看成靖寧站在樹下傻笑,問道:「笑什麽呢?」
「你沒看見,剛才有隻這麽大的胖松鼠在摘松塔,結果松塔落了下來,我撿給牠,牠猶豫了半天才拿回去,那反應樂死我了。」成靖寧說著,在泉邊蹲下身洗手,「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越往深處走,地上的枯葉越多,偶爾會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在人多,還不至於出現一丁點聲響就害怕。
尋了幾個時辰一無所獲,沈嘉月沒了看白鹿的興緻,索性當作遊山玩水,且走且看,山裏的稀奇東西是京城沒有的,一路走下來倒是飽了眼福。
看着日上中天,兩人尋了個地方歇息,要把肚子填飽。
沈嘉月坐在被風雨吹打得光滑的山石上,一手撐着下頷,一手拿着枝狼尾草花穗晃來晃去,說:「大哥他們今夜會露宿在外,好羨慕啊!」
「我們也在外面露宿,不合適吧?」如果是上一世倒沒這個顧慮,可這一世不同,雖說大祁民風算得上開放,不過還沒到這種程度。女子十五及笄,開始談婚論嫁,十四便不如以前自在逍遙了,成婚之後尤甚。兩人只有十二,束縛雖沒那麽多,不過還是矜持一些得好。
「我也只是想想罷了,天黑後還是得回去。」沈嘉月失望的道:「所以得趁此機會多看一看。」
停了近半個時辰,兩人繼續上路,往前走了約一個時辰,只見群山連綿起伏,古木參天,已是人跡罕至。
眼下日頭開始西沉,沈嘉月抬頭看了看天,說:「白鹿這種靈獸應該在更遠的山裏,哥哥他們可能往那些沒有路的地方去了,我們看過這片景之後就回去吧。」雖是騎着馬,但走在山間谷底也覺得顛簸。
「也好,再往裏頭走我也覺得害怕。」成靖寧騎着馬跨過兩尺寬的山間小溪。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狼嗥聲,八人警鈴大作,隨行的健婦們將兩人圍在中間,警惕的看着四周。
沈嘉月心中慌亂,說:「沒聽過燕山裏有狼啊?」
「山裡可能什麽都有,總之要小心。」
聽到狼嗥聲,成靖寧身下的坐騎原地打轉,顯然也害怕得很。
她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劍,眼睛巡視着四周。
這時旁邊忽然衝出兩匹黑狼來,沈嘉月嚇得夠嗆,拔劍就砍,六名健婦也提拳準備與之搏鬥。
成靖寧定睛一看,這不是西伯利亞犬嗎?俗稱哈士奇。
她正想提醒她們不必害怕,有可能是遇到惡作劇,可不知怎的,她身下的坐騎突然發出一聲嘶鳴,狂躁的甩動馬蹄,在山林間橫衝直撞,朝着林子深處跑去。
沈嘉月和六名隨行的健婦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身後便有數支利箭飛來。
又是一陣拉得長長的狼嗥聲,顯然來的不只一隻,幾匹馬受到驚嚇不聽使喚,躁動不安地原地打轉。
這時圍過來一群人,正巧是長興伯家的幾位和一群牽着狗的帶弓獵手。十來只酷似狼的狗長着藍色的眼睛,跑了一路,這時都吐着長長的舌頭,看上去很嚇人。
沈嘉月還沒來得及質問,張琳妡已經開口,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還以為是獵物,就放了幾箭,沒傷到幾位吧?」
「你們故意的吧!」沈嘉月氣道,拿着鞭子點着張家的一群人。
她們八個大活人,怎麽看也不像山裏的野獸,況且剛才還說話來着。
張琳妡笑道:「的確是誤會,沈姑娘不要亂說哦。對了,剛才好像射到什麽東西了,不是你們吧?」
「這些像狼的狗是你們放的吧,嚇人很好玩?要是靖寧有個三長兩短,令國公府和永寧侯府不會放過你們幾個!」沈嘉月看着張琳妡笑得明媚的臉,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一邊的張明燁拿着大弓,虛情假意地道:「誤會一場,別這麽小氣。要不要幫忙啊?我們人多。」
「不用!」沈嘉月可不信害人的兇手會救人,長興伯府的這夥人除了張琳妡之外,全是男人,個個都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