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往台上一站,四周肅殺一片,沒有廢話,直接挑槍比試,紅纓槍相撞,發出聲聲脆響。他們身形如猴,敏捷靈巧,刺挑踢擋,翻滾跳躍,角度刁鑽,互不相讓。
成永皓連續打敗五個表兄弟,體力稍有不足,而沈珵精力滿滿,氣勢洶洶,撂倒成永皓後很不服的道:「打敗我五個兄弟,很厲害嘛!」
沈嘉月剛想說還是沈珵技高一籌時,形式逆轉,成永皓一個鯉魚打挺,疾風驟雨的掃過,抓住剎那間的機會把沈珵打到在地,手裏的長槍抵着他的心口,「不到最後關頭,勝負還不一定。這一局,我贏了。」
少年心氣,贏了並不掩藏,尤其知道自家妹妹在場邊觀看,成永皓舉着長槍,準確無誤的擲回架子上,一套動作完成得流暢自然。
「厲害!」成靖寧目瞪口呆,她知道自家大哥厲害,但不知道他這般厲害。
「唉,五哥還得練,想贏永皓表哥好像更難了。」沈嘉月抱着雙臂,眼神黯了幾分,興緻缺缺,「算了算了,不看了,我們去騎馬吧,現在沒那麽熱了。」
「不是說要看我哥和蕭大哥比試嗎?看完最後一場再走吧。」成靖寧拉住沈嘉月。
沈嘉月一本正經的分析,「永皓表哥已打完六個人了,現在體力不支鐵定輸。蕭大哥那麽厲害,永皓表哥打不過他的。唉,你也不想看他被揍的樣子吧?」
「說的也是。」成靖寧聽過蕭雲旌的名聲,尤其他年長成永皓幾歲,成永皓要贏很懸,因此她點頭道:「我們去騎馬。」
離了沈家練武場,兩人往馬路過去,走馬看花,一路談天說地。
她們走後,成永皓並沒得意多久,歇息一陣後,很快被蕭雲旌打趴。
若是往日,他定要趴地上耍賴一陣子,今日卻是立刻就起來,再疼也忍着。
他望向木樓,並不見人影,心裏想着,幸好剛才兩個妹妹沒看到他困窘的模樣。
成靖寧和沈嘉月在外跑了一個下午才回青山莊,沈嘉月笑道:「這幾天我得住白沙庄,明天來找你,我們再一起去騎馬。」
行宮中,趙澈此刻歇在玉蘅夫人的蘅蕪殿,由她伺候着喝酒吃肉,欣賞歌舞。
玉蘅夫人蘇氏出自江南大族蘇家,在他還是皇子時便被蘇家族長送入王府做侍妾。蘇家對他多有幫助,他登基之後也投桃報李,許了蘇家一些恩惠,升了玉蘅夫人的位分。
玉蘅夫人是江南女子,彈得一手好琴,且能歌善舞。她嬌小玲瓏,帶着江南煙雨的清麗婉約,生得風流俊俏,很是溫柔體貼,哪怕現在年華不在,她依舊是無可替代的江南紅花。
「若說宮中的舞,哪怕是經受嚴格訓練的舞姬,也不敵愛妃十之一二。」趙澈側躺在涼榻上,喝着玉蘅夫人奉上的酒。
玉蘅夫人開口,聲音依舊是少女時期的青嫩柔軟,「陛下別取笑臣妾了,臣妾已經不年輕了,跳不動了。」
「想當初在王府時,朕最喜歡看你跳驚鴻舞,那才是真正的一舞傾城。」趙澈喝着酒,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蘅夫人。
玉蘅夫人心裏發毛,勉強笑道:「臣妾最近身體不適,恐怕無法為陛下跳舞了……」
「朕知道,你自生下小六之後身子便有些不好,近兩年又氣虛血虧,該好生補一補。朕聽說蛇酒對此症最是有效,便捉了幾條回來給你泡酒。康大海,還不把東西拿上來?」
康大海拍拍手,已有小太監端着填漆托盤進來,盤中放着一個琉璃瓶,裏面是兩條鮮艷欲滴的綠蛇,繞着瓶壁向上爬,吐着猩紅的信子。
「這是從米昔那邊來的,朕請捕蛇人看過了,說極其少見,想來這兩條蛇的功效定強過烏梢蛇、蝮蛇這些。愛妃,你可一定要把病養好了,朕還等着看你的驚鴻舞。」
玉蘅夫人被琉璃瓶里的蛇嚇得花容失色,跪在趙澈面前,渾身抖如篩糠,此刻不知該說什麽話辯解。
「朕想起來了,你不會這些。康大海,傳盧太醫來幫愛妃把蛇酒泡上,務必要把酒放在陰涼通風、抬頭便看得見的地方。」
趙澈的聲音依舊是哄女人時的風流清緩,臉上帶着笑,但此時玉蘅夫人卻不敢看他,只得叩首伏地,強自鎮定道:「臣妾謝陛下關心,一定養好身體,為陛下跳舞。」
「你身子不好,別老跪着,行宮風水養人,你好生養着,朕隔些日子再來看你。」趙澈扶起臉色蒼白的玉蘅夫人,叫來宮裏的宮人伺候。
玉蘅夫人癱軟在軟椅上,看着琉璃瓶里兩條鮮活的蛇,彷佛裏面裝的不是毒蛇,而是她的野心和妄想。
「娘娘,盧太醫來了……」宮人此刻亦是提心弔膽的。
「請他進來。」玉蘅夫人不敢違抗聖命,只得看着盧太醫,把兩條綠蛇放進一個新的琉璃瓶,往裏面灌滿烈性的燒刀子。
綠蛇逐漸被淹沒在白色的液體裏,烈酒帶來的窒息感和灼傷感,慢慢吞噬着綠蛇的生命,她看着兩條蛇一動不動漂浮在酒中,最終落入底部。
玉蘅夫人扭過頭,痛苦的嘆息一聲,拭去眼睛裏的淚水。
她的痴念,被皇上親手殺死了。
【第四十六章馬兒受驚落陷阱】
接連五日,成靖寧跟着沈嘉月學騎馬,效果顯着,一起跑遍附近大小莊園,很是痛快。
「秋獵兩年一次,只會騎馬還不夠,你還得學射箭,學成之後我們也去西山獵場玩。」沈嘉月放慢速度,騎馬小跑着。
「你帶我吧。」成靖寧騎馬和沈嘉月並排走着。
「那明天到白沙庄來,我等着你。」到分岔路口,沈嘉月對成靖寧說。
「明天見,我先回去了。」成靖寧揮了揮手,騎馬回自己家。
到莊子時,沈老夫人正在算帳,醉霄樓推出烤魚之後一直供不應求,哪怕價格翻了兩番,依舊爆滿,幾個莊子的番椒也沒多少了,得到南洋來的商販那裏買。
成靖寧聽到劈里啪啦的算盤響聲,瞧了一眼帳本說:「又賺錢了嗎?」
「尚可。」沈老夫人謙虛道,催促她,「快去沐浴,渾身都是汗。」
「那我去了,祖母您忙。」賺錢了她自然很開心,剛穿來時的夢想就這樣實現了。
晚上在庭院裏歇涼,成靖寧抱着甜瓜啃的時候,無情的拒絕了乞食的嚕嚕和雪兒,想着這般閑適逍遙,神仙的日子大概也是如此吧?
嚕嚕不死心,拖了一塊甜瓜,敏捷的爬上樹,邀請雪兒一起分享。
成靖寧驚愕的看着一氣呵成的嚕嚕,站起來道:「下不下來?」
嚕嚕出聲抗議,很得意的喵喵叫了幾聲,對她做了個不屑的表情,彷佛在說「有本事你上來」。
雪兒在牠身後躲着,很小心。
「唉,我這暴脾氣。」成靖寧說著就要拿杆子教導貓。
沈老夫人在一旁笑道:「你跟貓計較什麽?甜瓜又不是不能吃。」
這時成永皓興沖沖的回來,樣子興奮,眼睛裏帶着光,挑了個小杌子坐下,拿了塊甜瓜咬了一口,唇周邊沾滿了汁水,咽下去後道:「兩日前陛下作了一個夢,夢到燕山裡出現一頭白鹿,夢醒後請欽天監的官員卜卦,測算出是吉兆。
「結果今天就有山裏的居民說在燕山見到了白鹿,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傳到陛下那裏,陛下大喜,正張榜要捕鹿呢,說誰捕獲白鹿就有重賞。現在宮裏年紀大些的皇子們都摩拳擦掌準備去捉來獻給陛下,爹,我們也去幫承業吧。」
「這麽巧?」陛下剛夢到白鹿,就有人看到,成振清聽着有些不信。
「的確如此,兒子並沒有說錯。」成永皓興奮道。
這等討巧之事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但不做的話今上難免會不悅,尤其眼下趙承業不能出錯。
成振清想了一會兒,說:「你帶人去吧,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深山密林里危險多,你自己要當心。」
「兒子明白,不過燕山地方大,估計得找好一陣子,我們打算帶齊行頭在山裏住幾日,找到白鹿之後再回來。」成永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