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們歇會兒過後再去找大哥他們吧。」走了一個時辰,成靖寧下馬後把馬栓在泉邊的樹上讓它們喝水,自己也拿了水壺猛灌一口。
這時候從樹上落下一個松塔來,接着傳出一陣吱吱的聲音,成靖寧抬頭便看見一隻肥碩的松鼠,趴在樹榦上,眼巴巴的盯着地上的大松塔,很是委屈。她看着覺得好笑,便撿了起來伸手送上去。肥松鼠膽子小,一直盯着成靖寧看,猶猶豫豫的,做足了心裏準備才慢慢靠近,一聳一聳的往前。
成靖寧就這麼看着它,估摸着這隻松鼠是戲精學院畢業的優等生,短短的半刻中,已上演了好幾齣大戲。最後,松鼠搶過大松塔,飛快的消失在樹枝之間。沈嘉月吃了些乾糧墊肚子,看她站在樹下傻笑,問道:「笑什麼呢?」
「你沒看見,剛才有隻這麼大的胖松鼠在摘松塔,結果落了下來,我就撿給它。然後它反反覆復了半天才拿回去,那反應樂死我了。」成靖寧說著,在泉邊蹲下身洗手,「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越往深處走,地上的枯葉越多,偶爾會聽到稀稀疏疏的聲音,好在一起的人多,還不至於出現一丁點兒聲響就害怕。尋了幾個時辰一無所獲,沈嘉月也沒了看白鹿的興緻,索性當做遊山玩水,且走且看,山裏的稀奇東西是京城沒有的,一路走下來倒是飽了眼福。看着日上中天,尋了個地方歇息把肚子填飽。
沈嘉月坐在被風吹得光滑的山石上,一手撐着下頜,一手拿着枝狼尾草花穗晃來晃去,說:「大哥他們今夜會露宿在外,好羨慕啊!」
「我們也在外面露宿,不合適吧?」如果是上一世,倒沒這個顧慮,雖說大祁民風算得上開放,不過還沒到這種程度。女子十五及笄,開始談婚論嫁,十四便不如以前自在逍遙了,成婚之後尤甚。兩人只有十二,束縛雖沒那麼多,不過還是矜持一些的好。
「我也是想想罷了,天黑后還得回去。」沈嘉月失望道,「所以得趁此機會多看一看。」
停了近半個時辰,兩人繼續上路。往前走了約一個時辰,只見群山連綿起伏,古木參天,已是人跡罕至。「白鹿這種靈獸應該再更遠的山裏,哥哥他們可能往那些沒有路的地方去了,我們看過這片景之後就回去吧。」眼下日頭開始西沉,沈嘉月抬頭看了看天說。雖是騎着馬,但走在山間谷底也覺顛簸。
「也好,再往裏走我也覺着害怕。」成靖寧騎着馬,跨過兩尺寬的山間小溪。突然傳來一陣狼嚎聲,八人警鈴大作,隨行的健婦們將兩人圍在中間,警惕的看着四周。
沈嘉月心中慌亂,說:「沒聽過燕山山裏有狼啊?」
「山裡可能什麼都有,總之要小心。」聽到狼嚎聲,身下的坐騎原地打轉,顯然也害怕得很。成靖寧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劍,眼睛巡視着四周。這時突然衝出兩匹黑狼來,沈嘉月嚇得夠嗆,拔劍就砍,六名健婦也提拳準備與之搏鬥。
成靖寧定睛一看,這不是西伯利亞土狗嗎?俗稱二哈。正想提醒她們不必害怕,有可能遇到惡作劇,此時不知怎的,她身下的坐騎突然發出一聲嘶鳴,狂躁的甩動馬蹄,在山林間橫衝直撞,朝着林子深處跑去。
沈嘉月和六名隨行的健婦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身後便有數支利箭飛來,又是一陣拉得長長的狼嚎聲,來的不知一隻,幾匹馬也受到驚嚇,不聽使喚躁動不安地原地打轉。這時圍過來一群人,正巧是長興伯家的幾位和一群牽着狗的帶弓獵手。十來只酷似狼一樣的狗,長着藍色的眼睛,跑了一路,這時都吐着長長的舌頭,看上去很嚇人。
沈嘉月還沒來得及質問,張琳妡已經開口,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還以為是獵物,就放了幾箭,沒傷到幾位吧?」
「你們故意的吧?」沈嘉月氣道,拿着鞭子點着張家的一群人,她們八個大活人,怎麼看也不像山裏的野獸,剛才還說話來着。
張琳妡笑道:「的確是誤會,沈姑娘不要亂說哦。對了,好像剛才射到什麼東西了,不是你們吧?」
「這些像狼的狗是你們放的吧,嚇人很好玩兒?要是靖寧有個三長兩短,令國公府和永寧侯府不會放過你們幾個!」沈嘉月看着張琳妡笑得明媚的臉,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一邊的張明燁拿着大弓,虛情假意地道:「誤會一場,別這麼小氣。要不要幫忙啊,我們人多。」
「不用!」沈嘉月這時安撫好受驚的馬,她可不信害人兇手會救人,長興伯府的這夥人除了張琳妡之外,全是男人,個個都不安好心。
成靖寧的馬受到驚嚇,在林間跑起來依舊風馳電掣,她才學騎馬沒多久,控制不住瘋狂狀態的馬,只好俯下身抱着馬脖子。沿途的樹不停地往後退,山路崎嶇,這時人已被顛得七葷八素。馬跳過一個缺口時絆了一跤,她便被從馬背上甩了下來,順着斜坡往下滾。
夏天穿得薄,外衣被山石枯木劃破,好不容易到了底,卻跌進一個被藤木野草掩蓋的陷阱里。好在陷阱許久無人用,下邊沒有竹刺鐵夾等捕獵的東西。成靖寧被摔得頭昏眼花,趴在底部緩了兩刻鐘才回神。爬着坐起來打量所處的環境,陷阱有兩個她那麼高,四壁都是光禿禿的沒長草,只在靠近地面的部分長着一些藤蔓。
也還好,下面除了枯葉什麼也沒有。仔細回想剛才發生的事,西伯利亞土狗長得再像狼,也不至於把她們的馬嚇成那個樣子,而且她聽到說話嬉笑的聲音,再後來她的馬中了什麼東西,發狂一般的奔跑,是遇到刺客還是山賊了?沈嘉月現在應該沒事吧?成靖寧揉着受傷的腳踝想着。那六個健婦武功不弱,一定不會有事。只是她現在,該呼救呢,還是自己想法子爬上去?
又歇了一陣,才扶着井壁緩緩站起身來,躍躍欲試的往上爬。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和狗叫聲,成靖寧立刻停下動作。她透過藤蔓和荒草的空隙往外看,只有凌厲的黑影閃過,還有一些精力旺盛的狗。
會被發現嗎?成靖寧捂着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坐在陷阱底下一動不動。好在那些狗只湊到這裏嗅了嗅就走了,沒有停留。
她確定,是剛才那伙放狗的人。不過用哈士奇來做獵犬,想必也聰明不到哪裏去。可能是這種犬才傳進中土,加之外形像狼,看着威風凜凜,所以才被用來做獵犬的吧?西伯利亞土狗用來拆家可以,用來打獵?還不如她在崖州養的土狗來福。難怪剛才那群人沒發現她,突然有了一絲慶幸。想到來福,那隻陪她共苦卻不能同甘的忠犬,登時一陣傷感。
感慨了一番之後,成靖寧等了很久才從坑底撿了一根棍子,撬井壁的土,弄了個簡易的梯子后,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終抓住頂端的藤蔓和野草,才鑽了出去。剛冒出一個頭來,就見上面一個壓迫的身影,彎弓搭箭,指着她的腦袋。她驚慌失措,加之身上帶傷,一下子就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