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他站在玻璃門后，我看着他的身影，心裏砰砰直跳。他伸出一隻手，門砰地一聲開了，他走了進來。他向我們桌子的方向走來，我突然感到心潮起伏。這就是我曾經愛過的那個男人，這就是曾經利用了我的那個男人。剛開始的震驚已經消失，痛苦和羞辱感又涌了上來。我快要崩潰了。但是我不能這樣，我應該表現得堅強一些。“別理他，”我對媽媽和爸爸說。“誰？”爸爸轉過椅子，“哦！”“艾瑪，我想和你談談。”“很抱歉打擾你們了，”他看了一眼爸爸和媽媽，“我們只需要一小會時間……”“我哪兒也不去！”我憤怒地說，“我要和我的父母一起喝咖啡。”“求你了，”他在旁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我想向你解釋，我想道歉。”“你有什麼好解釋的。”我激動地看着爸爸和媽媽，“就當他不在這兒，我們談我們的。”誰都沒有說話。媽媽和爸爸偷偷地互相看了一眼，我看見媽媽無聲地張嘴說著什麼，一看見我看着她，她立即停下來，喝了一口咖啡。“我們……聊聊天吧！”我絕望地說，“那麼，媽媽。”“什麼？”她一臉期待地應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唯一能想到的是傑克正坐在離我四英尺之外的地方。“高爾夫球打得怎麼樣？”“很……嗯……很好。謝謝。”媽媽看了一眼傑克。“別看他！”我嘀咕着說，“那麼……爸爸呢？”我堅持問道，“你的高爾夫打得怎麼樣？”“也……也很好，”爸爸僵硬地回答。“你們在哪兒打高爾夫？”傑克禮貌地問。“沒和你說話！”我轉過椅子，大聲說道。大家都不做聲。“天啦！”媽媽突然用做作的聲音說，“看看都幾點了！我們還要趕着去看……去看……雕塑展。”“什麼？”“見到你很開心，艾瑪——”“你們不能走！”我驚慌地說，但是爸爸已經站了起來，把一張20英鎊的鈔票放在桌子上，媽媽也站起身來穿她的外套。“聽他怎麼說，”她俯身吻我時在我耳邊低語道。“再見，艾瑪，”爸爸邊說邊笨拙地捏了捏我的手。不到三十秒，他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會這麼對我。“那麼，”門砰地一聲關上后，傑克開口道。我堅定地把椅子轉了個方向，背對着他。“艾瑪，求求你了。”我更加堅定地轉了轉椅子，直到我完全面對着牆。我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唯一不幸的是，我夠不着cappuccino了。“這兒。”我轉過身看見傑克已經把他的椅子移到我的旁邊，他的手中拿着我的杯子。“離我遠點！”我站起身生氣地說，“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我抓起包大步走出咖啡店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過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我們至少可以討論一下發生過的事情吧……”“討論什麼？”我轉過身，“討論你是怎麼利用我的？怎麼背叛我的？”“好吧，艾瑪，我知道我讓你難堪了，但是……這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我不相信地喊了出來，差點撞到一個推購物車的老太太身上。“你走進我的生活，你給我帶來浪漫，你讓我墜入——”我猛地停住，輕輕地喘着氣。“你說你被我吸引住了。你讓我……為你牽挂……讓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的聲音不爭氣地開始顫抖了，“我相信了一切，但是你卻一直心懷叵測，你一直利用我做你那個愚蠢的市場調研，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傑克獃獃地看着我。“不，”他說，“不，等一下，你弄錯了，”他抓住我的胳膊，“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想到去利用你。”他竟然有膽子這麼說？“你當然利用我了，”我邊說邊甩開他的手，按了按行人路上的行人通行按鈕，“你當然是在利用我！你可不要否認你在電視裏說的那些話。一陣屈辱感又襲了上來，你把關於我的細節全都說了出來，每個該死的細節都說了！”“好了，”傑克拍了拍頭，“好了，聽着，我不否認我時常想到你，我也不否認你滲透進了……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他抬起頭，“我經常想到你，這是事實，我確實經常想到你。”行人通過的提示音響了起來，這是我憤然走開，然後讓他在後面追我的最好契機——但是我們倆誰也沒動。我想走開，但是不知怎地我的身體就是動不了，是我的身體想多聽一些。“艾瑪，你知道當我和皮特開始創辦美洲豹公司的時候，我們是怎麼工作的嗎？”傑克的黑眼睛望着我，“你知道我們怎麼做一個決定的嗎？”我微微聳了聳肩，露出一副你愛說不說的表情。“全憑直覺。我們會買嗎？我們喜歡嗎？我們會做這個產品嗎？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我們就是這樣互相問對方。”他猶豫了一下，“這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陷入到這個女人的生活當中，我發現自己總是在問自己……艾瑪會喜歡這個嗎？艾瑪會喝這個嗎？艾瑪會買這個嗎？”傑克閉上雙眼，然後又睜開，“是的，你已經融入我的思維里了，是的，你給了我工作的靈感。艾瑪，我的生活和工作總是攪成一團，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但那並不意味着我的生活是不真實的，”他猶豫了一會兒，“那並不意味着我們曾經……我們現在……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