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事後

作為獵星的一員,西澤覺得自己的麵皮算是磨得夠厚的了，然而被一堆人圍觀“結合熱事後”,再沒羞沒躁都還是會覺得有些微妙。

他換好衣服出來,即使屁股還痛着，臉上也要掛起官方微笑和滅空的人客氣地打招呼。目光所到之處，每一個人表情都似笑非笑的，雖然大家言行得體,但都流露着一種撞破秘事的尷尬與顧左右而言他的生硬。

從交談中得知,滅空這支小分隊駐守在雙子星系邊緣的第九要塞中，粉紅屠夫直播勒索的事情鬧得很大,軍部立即追查了涉事飛船的航行記錄，發現飛船偏離航線消失的位置離第九要塞最近,便令駐守在這裏的滅空小分隊緊急出動。

粉紅屠夫因為要進行直播，開啟了空間站的跨星系通訊裝置,後來奧斯維德藉機發出求救信息，滅空通過信息的指示定位粉紅屠夫的位置就都順理成章了。

在光子導彈擊中目標不久后，滅空小分隊抵達空間站,他們在軌道防護罩缺口處發現了卡蘿那駕機甲，並從卡蘿那裏得知西澤和奧斯維德仍然滯留在空間站之中,於是便一路找了過來。

小分隊的隊長諾亞和西澤握了握手,表情很淡定，但眼神出賣了他：“漏網的星盜都已經被我們全部捉住了,人質也已經安全接回,上尉是打算現在就跟我們一起返程,還是呃……另有安排？”

滅空的人作為這次事件的主力，全程盯着直播畫面留意最新情況，一看見西澤和奧斯維德剛剛那個樣子，就知道他們應該是剛渡過結合熱，於是諾亞特別體貼地問他是否“另有安排”。

畢竟結合熱爆發這種事，情到濃時心意相通，有些人會完全停不下來滾一天床單的。

西澤笑容紋絲不動，無視了對方的體貼，友好地表示自己決定返程回首都星。

他打發掉諾亞，回頭便看見奧斯維德站在內核邊上，似乎在認真看着什麼東西。

“怎麼了？”他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上前，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去，發現貼着內核外壁的位置陳列着幾部老舊的儀器，它們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早就不能啟動了。

奧斯維德搖了搖頭：“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可能是我聽錯了。”他伸出手來摸了摸一部儀器的邊角，道，“你對器械方面比較熟悉，能看出來這是什麼型號、什麼時候的東西嗎？”

西澤左右一看，面露訝異：“這好像是聯盟三十年前的標準制式，不過上面沒有聯盟的編號。”他說著抬頭往上方的空間站結構看去，終於想起了一個被自己忽略掉的疑問，“我剛才就覺得有些奇怪，這裏的結構明顯都是聯盟以前的標準工藝，為什麼這樣一顆聯盟製造的空間站會流落到流浪星域之中來？”

因為運輸補給以及一些科研軍備方面的需要，聯盟各大星系內遍佈着許多空間站，淘汰的空間站最終會被召回出廠的船塢進行回收再造，很少聽說會脫離星系流落在外的。

難道粉紅屠夫的這個老巢，還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奧斯維德沉吟片刻：“我回去打個報告，讓他們把這個空間站回收調查一下。”他說完轉過頭來看西澤，看到他正抬手摸着下巴沉思。

袖口處的扣子沒有扣上，露出了一截膚色健康線條流暢的手臂，光潔的皮膚上不知什麼時候若隱若現地冒出了一個印記。

奧斯維德目光一緊，想也不想就伸出手去。

西澤冷不防被人拉住手臂，一愣之下奇怪地回頭。

“印記，只有半截。”

奧斯維德聲調如常，然而話聲里居然有些乾澀。

西澤心中一動，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果然看見往日什麼都沒有的位置出現了兩個咬合的圓環，神奇的是圖案只有半截，邊緣斷斷續續，像是尚未完工的作品。

奧斯維德鬆開他的手臂，挽起自己的衣袖，在他手臂對應的位置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印記。

西澤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麼了。

哨兵和嚮導在正式結合之後彼此身上會出現相同的印記，證明他們綁定了彼此。但他和奧斯維德手臂上的印記卻只有半截，很可能意味着他們結合只完成了一半。

這算什麼？綁定失敗？結合半途而廢？

西澤百思不得其解，隱約覺得他和奧斯維德這奇葩情況要是被別人知道的話，一定會被拉着當小白鼠研究。

畢竟他們倆的結合本身就夠一波三折的了，先是在星雲杯直播中當眾親吻，再來在星盜頭子的挾持下，弄成了這麼個全星系矚目的結合熱直播破事。

就算沒能直播到最後，只要他和奧斯維德安然無恙返回首都星，大家估計都猜得出來他們正式結合了。

別人結合那是歡天喜地，他結合卻狀況百出，現在還多了這麼個奇葩的半成品綁定結果。

想到回到首都星后還得面對直播的後遺症，西澤臉上笑嘻嘻心中MMP。

“95%匹配度都是騙人的吧，這麼高匹配度精神綁定居然還能失敗，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匹配。”西澤嘀咕道，剛說完便聽見有人咳嗽了兩聲，一抬頭便見諾亞小隊長正微笑地看着他和奧斯維德。

西澤這才發現自己和奧斯維德靠得有些太近了。

諾亞見他們看過來，隨即道：“獲救的人員問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他們有些人想繼續前往雙子A星，有些人受到驚嚇想返回首都星系，但我覺得怎麼處理還要問問你們兩位的意見。”

西澤倒還沒什麼，一旁的奧斯維德卻皺眉道：“人都別放走，一起返程回首都星。”

西澤一愣，奧斯維德接下來的話讓他更是吃驚：“我去救卡蘿的時候找到了那些失竊的精神膠囊，但是我打開來聽過，都空了。”

“空了？”西澤心中將發生的一切串聯起來，幾乎瞬間就察覺有異，“怎麼會空了？如果那時就空了的話，粉紅屠夫為什麼還叫囂着讓你把東西還回去？”

奧斯維德看了他一眼：“我在想，這裏面可能有兩撥人。”

他把卡蘿和其他人質以為西澤已經上了救生艙的情況說了，分析道：“人質裏面應該有人不太對勁，精神膠囊在我找到卡蘿的時候已經空了，證明之前就已經有人接觸過那個嚮導。”

“粉紅屠夫和那個人不是一路的，所以並不知道精神膠囊已經空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有了結論：“那個人很可能也是個嚮導。”因為只有嚮導能對別人施以精神暗示，而同時讓這麼多人質包括身為嚮導的卡蘿都着了道，這個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西澤想起了一個人：“那位格拉芙小姐，能夠在歌聲中注入精神力安撫大家。”

奧斯維德點了點頭：“可以重點留意一下，另外再通過人口登記協會核實一下其他人質的身份信息，看看還有沒有嚮導。”

諸事底定，眾人不再耽擱，直接離開空間站和等候在外面的人匯合，全體轉移到滅空兵團開來的一艘武裝星艦上，在嚴密的保護下啟程返回首都星系。

一路上，乘客的底都被查了個清楚，滅空兵團的人還幫忙以確保安全為名，檢查了所有人隨身攜帶的物品，但查了一圈都一無所獲。

精神膠囊被清空后，保存在裏面的精神力到底以什麼形式繼續保留下來，大家一無所知，因此就算仔細檢查乘客的物品，西澤他們都茫無頭緒。

至於因為唱了首歌就被西澤盯上的那位大明星，身上也沒什麼異樣。

躍遷過後，星艦抵達首都星附近的躍遷點，再巡航一陣便會到達首都星琥珀，如果真的什麼都找不出來，沒有證據的支持，他們是沒辦法將整船的人質都留下來的。

畢竟人質在受盡驚嚇過後還要被當成嫌疑人調查，媒體和人道組織會出於這樣那樣的考慮來給軍部施壓。西澤將情況向列夫中將報告之後，中將也提醒他要謹慎應對。

“難道是忽略了什麼嗎？”

西澤覺得他們始終處於一團迷霧之中，那些人要精神膠囊里的精神力做什麼？那東西有什麼特別意義？清空之後精神力都去哪裏了？

只要搞不明白這些問題，他們查起來就毫無針對性，很容易走進死胡同之中。

所以第二次搜查之後自然也一無所謂，而星艦已經平穩降落在琥珀A星上了。

事已至此，只能暫時放人。

西澤還有些鬱卒，列夫中將的身影顯示在終端光幕上，一言難盡地看着他道：“這事我讓下面的人繼續盯，這批人質未來一段時間內都會被重點留意，一有異常我們就會馬上知道了，倒是你……”

中將深吸一口氣，聲如洪鐘地道：“你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關心這些事情？”

西澤莫名其妙：“不然呢？”

中將瞪他：“不是剛正式結合完了嗎？老子年輕時和我老婆結合，一整天都沒下床，恨不得能把綁定綁得再牢靠一些，你們怎麼回事？這麼能忍的嗎？”

西澤：“……”

中將揮了揮手：“算了，你床上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好。”他的全息投影轉了個身，目光落向星艦的舷窗外，“你有這個功夫，不如趕緊想想等下怎麼應對媒體採訪吧。”

他不無感嘆：“給你找個對象太不容易了，居然能給我搞這麼大的新聞。”

西澤隱約覺得不妙，他順着中將的視線往舷窗外看去，只見星艦緩緩駛入收發港，而此時的收發通道外圍人頭涌動，他離着這麼遠都能看到那些人手中的拍攝設備以及那一張張興奮激動的臉。

他瞬間面沉如水，光幕里的中將還不忘添油加醋。

“你說他們都會問些什麼問題呢？結合熱的感覺怎麼樣？當時情況這麼危急，你們最後是在哪裏處理的結合熱？一共做了幾次？都有些什麼姿勢？哦，對了——”

中間嘿嘿笑了笑：“什麼時候結婚啊？”

西澤還不等他說完，就啪的一聲關上了終端，耳根立即清凈。

他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卻發現奧斯維德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背後。

奧斯維德表情認真：“要先想好說辭嗎？等下是我回答還是你回答？”

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