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老爺手一顫,哀怨地看着徐冉,有這麽安慰人的嗎?
徐冉覺得她爹這樣實在太可憐了,想了想,終於想出一個好的安慰理由,「大不了由我來替爹做補償,待後日見了太子殿下,我一定好好安撫太子殿下。」
徐老爺問:「怎麽安撫?」
徐冉理所當然地答道:「他是我情郎呀,牽個小手、抱一抱什麽的,娘平時怎麽安撫爹的,我就怎麽安撫太子殿下。」
一聽見這種話,徐老爺當即一隻手戳過去,點着徐冉的額頭,道:「羞恥!一點兒都沒有女孩家的矜持,還情郎呢,太子殿下能夠隨隨便便當誰的情郎嗎?」
徐冉聳了聳肩,攤開手,很大方地承認,「他就是我的呀!」
徐老爺一聽,內心更憂傷了,嫌棄地掃了掃徐冉,一想到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個小女子迷惑,他就覺得心疼。但一想到這個勾引太子殿下的小妖精是他家女兒,他心中滋味百般複雜,既沮喪又羞愧,還帶了那麽一點點自豪。
他們徐家養的豬會拱白菜了,還拱了天下最鮮最嫩的白菜。
徐老爺凝眉,徐冉湊過去,咧嘴一笑,笑得像朵花,嘴上還嘟噥着,「爹,你笑一笑嘛,有什麽好煩惱的?笑一笑十年少,來,跟着我說——茄子。」
見狀,徐老爺伸手扶額,他完全不忍直視,覺得自己心碎到幾乎無法呼吸了。
徐老爺保持着哀痛欲絕的神情,遲遲沒能回過神,徐冉索性就安靜地陪着他。
偶像談戀愛了,腦殘粉想不開了,痛苦的失戀期到來了,唉,還能怎麽辦,熬吧。
不過說句真心話,如果如今勾搭學神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她的反應肯定比她爹還強烈,興許天天躲在屋裏扎小人,順便咒一咒搶走她男神的女人,所以說,她爹身為學神座下第一腦殘粉,沒掐死她、沒咒死她,也算是親爹了。
父女倆就一人一板凳,恍恍惚惚坐到天黑。
本來還想繼續呆坐下去的,無奈前廳來喊飯,丫鬟一說晚上有蕭氏親自下廚做的紅燒鯽魚和醉蝦,父女倆瞬間回過神,麻溜地到前廳吃飯。
吃飯的時候,徐冉討好似地要挨着自家父親坐,徐老爺卻是脖子一橫、冷着嘴,傲嬌地偏不讓她挨着坐。
徐冉嘆口氣,自覺地走開,席間徐冉知趣地沒往徐老爺那邊瞧,怕瞧了她爹那張老臉,她心疼。
一邊是心愛的男神殿下,一邊是她親得不能再親的爹,總不能為了討好她爹,明兒個就跑去和男神說分手吧,多麽好的女婿,要真分了,她都替她爹遺憾。
還是讓萬能的時間治癒她爹的傷口吧,一旦接受了她和男神談戀愛的事,用不了多久,她爹或許也就接受了未來國丈的身分。未來國丈,聽聽,比「徐相公」帶勁多了!
事實證明,時間確實能治癒一切,而且徐老爺自癒的速度要比想像中快很多,飯吃到一半,他就主動往徐冉碗裏挾菜了。或許是為了彌補剛才朝她翻了百八十個白眼的衝動過失,他還特意從徐豐筷子下搶了最後一隻大醉蝦,咻地往徐冉嘴邊送。
徐冉一見她爹臉上那雙瞪得圓圓的眼,以及嘟得老高的嘴,便知道她爹想通了。
她爹越是不想搭理人時,那臉上就越沒有什麽表情,但他要想搭理人了,臉上表情就誇張得很,比如說現在,這麽大個人了,擺張臭臉卻跟卡通人物噘嘴賣萌似的,真的沒問題嗎?
徐冉嘿嘿笑,一口將蝦吞了,吃得心滿意足。
席間,蕭氏說起最近望京的八卦,說是元林侯爺夏家的世子,托丫鬟給同方伯的蔣家大姑娘送了個玉佩,上面刻了「我心匪石,不可轉也」的情話和一個「夏」字。
夏家和蔣家是對頭,那丫鬟遞玉佩時,蔣大姑娘正好在伯夫人屋裏,蔣大姑娘生怕被她娘發現,一時慌亂,將玉佩藏在她娘屋裏,準備找機會拿回去。恰巧伯爺回來,發現了玉佩,以為是夏家的人和伯夫人通姦,拿着刀就氣沖衝上夏家砍人去了,夏世子和蔣大姑娘嚇壞了,遲遲不敢說出真相,等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時才站了出來。
大家聽得認真,徐老爺插嘴說一句,「這事我知道,今兒個下朝時還聽人在那說。都鬧上望京府了,起先手時,夏家告蔣家故意傷人,後來事情澄清了,蔣家又告夏家勾引他家女兒,告來告去的,足足告出八十一條罪名來,也虧得他們能安出這麽多罪名來。」
徐冉好奇地問:「天底下那麽多姓夏的,為什麽刻個夏,伯爺就認為是元林侯這一家呢?」
蕭氏正欲解釋,徐老爺搶了她的台詞,「老侯爺曾經和老伯爺家的夫人有染,後來雙雙和離,兩人私奔了,兩家從此勢如水火。」
徐冉哦哦兩聲,這兩家的恩怨發展都可以寫一出大周版的羅密歐和茱麗葉了,不由感慨一句,「還好我們家沒這麽多破事。」
蕭氏說完八卦,開始進行例常飯後總結,「透過這一件事,我們能得出什麽經驗教訓?」
徐佳第一個說:「管好自家的爹娘,防止他們禍害下一輩。」
徐豐道:「送玉佩千萬不要刻字。」
徐嬌則說:「不要愛上仇人的兒子,要愛也一定要將他藏好了再愛。」
最後輪到徐冉,全家人齊刷刷地看過來。徐冉咽了咽口水,「不能隱瞞事實,有事及時和家人溝通?」
一聽到這話,蕭氏和徐老爺都舒了口氣,總算得到了個正常點的回答。
蕭氏表揚徐冉,順便提醒四兄妹,「以後千萬不要像夏世子和蔣大姑娘這樣,若是喜歡誰,誠實大膽的說出來,我們家沒什麽仇人,你們看上哪家小夥子、哪家姑娘,只管說。」
徐冉下意識地昂了昂脖子,往自家父親那邊看了看,還挑了挑眉毛,神情驕傲、自豪。好似在說,瞧她多誠實,不欺瞞、不隱藏,簡直徐家第一乖乖女。
見狀,徐老爺扁嘴不語。
吃完飯,父女兩個往書房走,徐老爺一邊走一邊和徐冉說今日得多臨一百個字。
換做平時,徐冉肯定一萬個不願意,今兒個卻興高采烈地接受了,只要能安撫到她爹受傷的心靈,多寫一百個字算什麽。
月光皎潔,灑落在長廊外頭,綠草茵茵,遠處的池塘隱約響起幾聲蛙鳴。夏風習習,夜色正好,徐老爺詩興大發,詠詩一首,乃李白的《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詠至最後四句,徐冉學徐老爺假裝醉酒的模樣,手做握杯狀,笑着詠誦,「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說罷,父女兩個相視一笑。
徐老爺摸摸徐冉的腦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冉冉,在太子殿下身邊要注意分寸,切不可玩鬧太過,君臣之別凌駕於男歡女愛之上,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
徐冉愣了愣,而後點了點頭,「我曉得的。」
徐老爺想了想,又道:「若是在太子殿下身邊待得不開心了,記得和爹說,同你娘講一講也行,不要憋在心裏,若真到了走不下去的那天,爹……拚盡全力也一定會護着你的。」
徐冉鼻子一酸,她爹終究愛她多過愛學神。仰起頭,鄭重其事地「嗯」一聲,而後她道:「不會有那麽一天的,我還有太子殿下的親筆契書呢。」
徐老爺皺眉,「親筆契書?」
徐冉跟徐老爺交代當日景書閣學神簽的親筆契書,怕她爹聽不明白,乾脆回小院取來壓箱底的契書。
等徐老爺看完了,捂着小心臟,兩眼一翻往椅背上躺,心想活久了真是什麽事都有,先是太子殿下看上他家冉冉,然後是這封契書,如此荒唐的條約,太子殿下竟肯同意?
徐冉用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示意她爹,是的,他同意了。
她爹竟然不誇她,簡直太沒人性了,有這樣一份契書在手,就算以後男神變成前男友,她也不用擔心。
徐老爺直嘆氣,指着徐冉,「你啊你,這膽大的,遲早要上天。」
徐冉寶貝似地收好契書,貼心地為自家父親捶背順氣,嘴上道:「男人疼女人天經地義,他都成我情郎了,能不對我好嗎?寫個契書也是情理之中。」
徐老爺一聽情郎二字,頭都要大了,反覆糾正,「那是太子殿下,不是情郎。」
徐冉吐吐舌,心中腹誹,學神可喜歡聽她喊情郎了。再說了,不喊情郎喊什麽?還沒成婚呢,總不能喊夫君吧。
等第二日徐冉去禮訓,徐老爺正好準備上朝,順便到後門送徐冉上馬車。
徐老爺昨晚沒睡好,翻來覆去地想了整宿,先是將太子殿下喊住他,到噴太子殿下一臉茶水的事順了一遍,又想了想徐冉手裏那份契書的事情,思前想後的,倒也漸漸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