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得民心者
何白點點頭,三千人的水軍,還不算什麼。不過遼東有樓船,卻是自已沒有想到的。需知此時的江東,都沒有一艘樓船的存在啊。只有等到孫氏佔領江東之後,才會大力發展船舶製造業。
樓船這東西,要等到赤壁之戰幾年後,孫吳才有閑錢造出來。而且才剛剛出現,就因底盤太低,被長江的風浪吞噬了一員大將董襲。如今董襲被召至青州為將,想來是不可能再有此事發生了。
看東萊尉張奮的求援書中所寫,樓船船舷足足高出水面三十尺(6.93米),其上更有三層陸地上才能一見的關牆,每層關牆高達十五尺(3.46米),總高達七十二尺(16.63米)。船寬度達三十六尺(8.32米),船頭到船尾的距離也超過了一百八十尺(41.58米)。
這體積在這個時代堪稱巨艦了,而且船大樓高,遠攻近戰皆合宜!當是這個時代無敵的存在。因此書中有不少望而生畏的膽怯之語,請何白多加小心樓船的威力。最好是派出陸軍與遼東軍交戰,只要驅走就好,不到妄想殲敵。
何白又問及太史慈遼東其他少數民族的人口實力,也幸好太史慈在遼東待了三、四年時間,大至還算清楚。
夫餘國,在玄菟郡北千里。南與高句驪,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人口三、四萬戶,近三十萬人。有兵馬八萬餘。應該是在後世吉林北部,黑龍江、興安嶺以南。夫餘國因被鮮卑人、高句驪所迫,聯合漢人抗擊多年,關係最好。
挹婁,古肅慎之國也。在夫餘東北千餘里,東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極。土地多山險。人形似夫余,而言語各異。人口數不明,估計大約在萬戶左右,有兵馬兩萬人。在後世烏蘇里江靠海一帶。傳聞只有聖人當朝,才有肅慎人進供。
高句驪,在遼東郡之東千里,南與樂浪郡、濊貊,東與東北兩沃沮,北與夫余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人隨而為居。少田業,力作不足以自資,故其俗節於飲食,而好修宮室。
高句驪有戶六、七萬戶,口四、五十萬,可出兵馬十萬人以上。應該在遼寧以東、吉林以南、朝鮮以北的地方,是東北亞的霸主。
這高句驪雖無數次入侵漢地,更殺死過蔡瑁的父親,遼東太守蔡諷。不過卻被公孫度一萬兵馬就擊敗畏懼了,可見在此時還不算什麼。但在隋唐最強大時,卻能拖死隋朝,拖累唐太宗,更引出了薜仁貴出山。只是那是因司馬懿造得孽,後世只怕不行了。而且其民族與後世的朝韓無關。
東沃沮在高句驪蓋馬大山之東,東濱大海,北與挹婁、夫余,南與濊貊接。其地東西夾,南北長,可折方千里。有邑落長帥,人性質直強勇,便持矛步戰。又有北沃沮,去東沃沮八百餘里。二族分同一族分裂而成,世代相攻,估計二族大約在一萬五千戶左右,兵馬三萬人。在朝鮮東北部。
濊北與高句驪、沃沮,南與辰韓接,東窮大海,西至樂浪。濊及沃沮、句驪,本皆朝鮮之地也。擅制好弓,所謂“貊弓”是也。約有戶二萬五千戶,有兵四、五萬人。在朝鮮的東南部。
樂浪郡以南有三韓,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辰。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國,其北與樂浪,南與倭接,辰韓在東,十有二國,其北與濊貊接。弁辰在辰韓之南,亦十有二國,其南亦與倭人相接。
凡七十八國,伯濟是其一國焉。大者萬餘戶,小者數千家,各在山海間,地合方四千餘里,東西以海為限,皆古之辰國也。馬韓最大,共立其種為辰王,都目支國,盡王三韓之地。其諸國王先皆是馬韓種人焉。
其中辰韓,耆老自言乃秦之亡人,避苦役,適韓國,馬韓割東界地與之。三韓共約有戶十萬戶,口六、七十萬,可出兵馬十萬以上。不過三韓七十八國各自為政,順服於高句驪王。
馬韓之西,海島上有州胡國。其人短小,髡頭,衣韋衣,有上無下。好養牛豕。乘船往來,貨市韓中。
經粗略的計算,這遼東左近的少數民族竟不下兩百萬的人口數,兵馬亦有四十來萬。不過因為多是部落聯盟制,向心力不高。沒有堅城,且文明程度也不高,組織能力不強,還沒有形成國家與民族的觀念。加上沒有龐大的馬匹與牲畜群,所以一時難以對漢地形成威脅。
不過到了後世,隨着對漢文化的汲取,這些人將越來越強,最終形成對漢地的巨大危害。後世不是有說嗎,誰佔得了東北亞,誰就撐握了西太平洋的主動權。看來,得想辦法在漢人強大之時,吞併同化了這些人。
公孫度以四萬大軍可以威服他們,但卻吞不下。自已的目標是在中原,沒時間去理會他們。或者可用商業手段,分化拉攏,再誘使其部落酋長入漢地而居,尋機以文化殖民的方法吞併之。
想要實現這個目標,首先就得擊敗公孫度,取代他在東北亞的霸權。再授以大將人選坐鎮地方,逐步的吞噬之。那麼麾下文武雙全,行事果決狠辣,且不是野心勃勃者有誰?
何白敲了敲腦袋,這類能夠鎮守一方,卻無雄主之志的人才太少,自已手下的人才更少。粗粗算來,可以挑出付刑、程昱、滿寵、淳于瓊四人來。他們四人的能力與手段都不錯,特別是面對少數民族時,應該可以形成壓倒式的力量。
不過這一切還太遠了,首先需要擊破遼東軍的柳毅入侵軍后再說。
盧植若有所思的問道:“遼東才剛剛安定下來,這公孫升濟就迫不急待的過海入侵青州是為何故?”
何白一怔,隨及腦中靈光一現,與盧植同時叫道:“東萊王……”此言一出,二人不竟同時大笑。
看來這公孫度也不是真的就毫無野心,既然自稱了遼東侯、平州牧,那麼接下來稱王也不是不行。如果把東萊王搶在手中,這大義的名份也就有了。說不定還能稱帝呢。
盧植長嘆口氣說道:“天明,世人多視東萊王為香餑餑,然而袁紹卻棄之如敝履。天明你得儘快將東萊王救回,不然的話,等東萊王被人復立為帝,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雖然青州以民為重,但漢室嚮往的強盛卻是有目共睹的。這有心忠君為國、復興漢室之人並不少。況且自古以來坐享天下者,就從來沒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一說。天明你的願望雖好,但……只恐很難實現……”
盧植之所以放棄東萊相一職,準備幫助何白,是因為他對漢朝的腐朽有深刻認識,知道強扶是扶不起來的。雖有滿腔的忠義之心,但始終無一法可以救國於危難之中。
然而此世出現了何白這個異數,特別是治國的理念,隱隱竟與上古時期的聖王之道相合,而且在北海郡內已有成功的可能性。這個發現令心懷美好之意,而且書生意氣重的盧植大為驚嘆。
如果漢室已不可匡扶,那麼何白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至少要比袁紹袁術之輩強上太多了。盧植早知自已命不長久,也就無所謂忠誠了。
如盧植之念的人不少,而且大多都是不知變通,讀書讀蠢了的人。他們在漢朝治下因不懂人情世故,官場權謀,相互壓榨的手段。因此雖然有才,但大都混得不開。
然而在何白麾下卻可以大展手腳,一展平生所學。因而北海的文化人吏員不少,一個個都抱着先賢聖王傳說中天下大同世界的美好願望,留在北海任職。希望能將傳說變為現實。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一句被人為編造了上千年的謊言,包括後世而來的何白,起初也相信這話。然而等到盧植詳細的解說了一番中國從夏朝之後的歷史時,何白這才猛然發現,此話就是一句哄人的屁話。
歷代統治者得到天下后,常會對其統治下的民眾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其言下之意就是告訴民眾,朕得到了天下,則是意味着朕得到了民心,以維護其統治的合法性。朕做天子乃天命所歸,萬民所望。
可實際這看上去無比正確的言論,往往是錯誤的。得民心者就是得民心,不得天下,得民心與得天下沒有非常直接的關係,甚至沒有關係。民心和天下,從來就不是同一件東西。
打個簡單的比喻,天下就是美人,民心就是女人心。在無秩的社會,一群男人與一個美人,誰身強體壯頭腦活,誰就可以霸佔住這美人的身體。
女人心這東西,霸佔者需要嗎?只要能夠隨時的發泄與生兒育女,女人心有那麼重要嗎?需知古代女人的品性,在反抗該打無果之後,特別是生兒育女之後,再不滿,也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從商湯、周武、秦皇、漢祖,他們之所以能夠成功,那是因為他們在識人用人、政治策略與軍事戰爭中都對了,這與民不民心的關係不大。
包括後來南宋末年的蒙古帝國,征戰四方,滅國無數,同樣死傷也是無數。所到之處人煙滅絕,攻滅西夏,世上再無党項。擊破金國,征服吐蕃,平定大理,在崖山海戰之後覆滅南宋,最終入主中原,統一天下。在這龐大帝國統一天下的過程,又何曾想過要先收復民心?在征服城池,又何曾為了收復民心做過半點事?
1644年清軍入關,在明朝降軍的配合下,趁天下漢人勢人爾虞我詐內鬥之機,率八旗鐵騎,入山海關,擊破滅亡大明王朝的李自成;揮師長江,攻滅弘光朝廷;提劍平四川,斬殺張獻忠;取福建,擒隆武;掃清西南,兵逼緬甸,勒死永曆帝。滿清為得到天下,二十年間殺害了億萬百姓,期間又有多少爭取了天下人真正有在意過的民心,真正的相信過得民心者得天下?
盧植嚴肅的警告過何白,治政可以一切為民,但是想要爭奪天下,就不要妄想得民心者得天下。因為得民心未必能得天下,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往往只是百姓的幻想。唯有以雷霆手段取得了天下,才能談談如何去得到民心。
意思就是說,先把美人霸佔住了,等得到名份再說。再用甜言蜜語去哄美人,設法得到她的芳心。包括聖王之祖的黃帝,那也是先擊敗了蚩尤與炎帝等反對者之後,再談聖王之道的。
只霸佔不哄,那是霸道;霸佔后再哄,那是王道;先哄得兩相情願時,再成親那是仁(人)道。而其中仁道在爭奪天下之中是最不可取的。
然而民心又是個好東西,它雖然與得天下無太大關係,但它卻往往能夠影響到統治天下時間的長短。所以真正的說法應該是,得民心者可以穩坐天下。
包括後世,得天下靠的更多的是槍杆子——軍事力量,而守天下靠的更多的是民心。這也是為什麼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因為槍杆子易得,民心難得。
因此,青州治政現在已優於他人,就無需多加專註。何白此時要做的,是快速征服天下,再談恢復上古的聖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