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局少年
王朔從山洞裏面爬了出來,攀爬下懸崖,又蹚過河流,將藏匿起來的扁擔和木桶拿了出來,挑了起來就往回走,一路上回想起剛剛的經歷,腦子裏面依然如同做夢般不真實。
到最後他還是答應了老野人的交易,因為王朔後面已經感覺到老野人的殺意,才身不由己答應了對方,而且為了互相信任,兩人還締結了血誓。這是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儀式,締結雙方若有一方違反血誓,靈魂將會被業火灼燒,痛不欲生,直至灰飛煙滅。
締結血誓的時候,王朔才知道老野人的真名,陸風。不過好在這個名叫陸風的老野人還算有良心,沒有對虧待他的意思,老野人承諾只要王朔將那人帶到此處,就會將畢生棋術傳授於他。而王朔也答應老野人將那人帶到他的跟前,並且不會對除那人之外的任何人提及老野人的一切事情,其中也包括自己的阿婆。
閑聊之中,王朔旁敲側擊才讓老野人吐露了一些苦訴,原來二十五年前老野人被人陷害,一身修為也被廢除后關押在這個山洞,直至今日才勉強恢復一些實力,卻也無法掙脫鎖鏈,只好以氣御物期許能通過飛落的石子引來高手相救。
奈何只引來一個十歲孩童。出於對孩童的不信任,他只好與王朔締結血誓。
“那人姓李名淑儀,是江寧棋院幻棋堂的堂主。”
王朔不知道這位李淑儀和老野人什麼關係,但老野人用從沒有過的溫柔語氣念這個名字,就知道兩人關係斐然。
輕車熟路回到家中,阿婆正在堂門坐着,手裏拿着一根藤條,臉上冷若寒霜,眼神很嚇人。
王朔將水桶裏面的水倒入水缸之中,正準備小心翼翼地溜回房間。
“站住。”阿婆冷冷地叫住王朔。
王朔老老實實地站在阿婆面前,大氣不敢出,如同待宰的羔羊。
“回來這麼晚,幹嘛去了?”阿婆的眼神如同巡視的獵鷹上下掃視王朔,盯着王朔身上成為布條的衣衫和濕了一截的褲腿。
“阿婆,我去捕捉野味了。”王朔有點心虛地回答道。
阿婆將信將疑,湊近在王朔面前,問道:“你捉的野味在哪?”
“山林太密,沒追到讓它跑了,衣服也被刮破了。”王朔能夠感覺到阿婆說話時呼出的空氣貼臉而來,這讓他呼吸都有些緊張,聲音中帶着顫意。
阿婆緊緊盯着王朔的臉,似乎要從這個十歲男孩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和撒謊的痕迹,可是結果讓她失望。這個十歲男孩此刻的樣子完全像個犯錯誤的孩子,眼神中都帶着懼意。
“好了,你先回房間處理一下身上的刮傷,換身乾淨的衣服,好好休息一下。”阿婆拿着藤條漫不經心地轉身離開。
王朔輕輕呼了口氣,心裏的大石也落了下來,此時他背後的冷汗流到傷口上如同螞蟻亂咬,需要趕緊處理一下,不過好在這一次沒讓阿婆發現端倪,不然的話少不了一頓苦果。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阿婆的身影赫然又轉了過來,看着王朔的房門,露出深思。
這兩日,相臨山峰的江寧棋院可謂是熱鬧非凡,棋院納弟子的熱潮仍在繼續進行之中。江寧棋院甄選考核很嚴格,而且是非常嚴格的那一種,對於參加甄選的棋手具有兩種考核方式。第一種要經過三次棋術考核,考核通過者方可踏入棋院成為江寧棋院的一份子。當然考核的考官都是棋院精挑細選的弟子,棋術更是高明,難度也非常之大。這一種也是考生都會選擇的路徑。當然考核越難相對通過後的待遇也會更好。
一般而言,能通過一次考核的棋手,可為雜役弟子。能通過兩次考核的棋手,可為外門弟子。通過三次考核的弟子,就是內門真傳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第二種考核,則是一種捷徑,不需要通過三次棋術考核,只需要能夠破解江寧棋院山門處的十塊石壁上十副圍棋殘局中的一局,便可通過考核,成為棋院弟子。
破一局者可為外門弟子。破兩局者可為內門弟子。可知破一局者尚寥寥無幾,破兩局者堪稱天才。然而縱觀當今天下,能破解全部殘棋者而無一人。據傳言江寧棋院開院千年最多者破局為八局。
江寧棋院的威名太大,到此參加甄選考核的少年棋手成千上萬,王朔看着前面黑壓壓的排隊等待考核的少年棋手,他們年紀相仿,都在十歲左右,全都是從江寧府各州縣而來的少年棋手,甚至聽聞還有從府外之地而來的世家子弟到此考核。
王朔走到棋手考核登記處,瞧見一個微胖男子神態慵懶地坐在那裏,於是走上前來,道:“這位師兄,我要登記棋手考核。”
那位微胖男子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瞄了王朔一眼,道:“什麼名字?”
“王朔。”王朔連忙答道。
“你要參加哪一種考核方式?”微胖男子又問道。
“師兄,我要參加殘棋破局。”王朔認真地回答道。
微胖男子的眼眸微微睜開了一些,認真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後拿出一塊木牌,上面有一個編號,丟給王朔,道:“持此木牌去考核吧。”
王朔正反將木牌看個遍,也沒發現木牌有什麼不同之處,上面有一個編號,並非雕刻上去,好似上面的編號與木牌本是一體。
十塊殘棋石壁位於江寧棋院山門處,由易到難,從左到右排序,呈階梯式上升,石壁呈青褐色,縱橫交錯的棋線清晰鋒銳,石壁表面光滑如玉,四四方方約一丈尺兩尺長,厚一尺兩寸。十塊石壁豎立在不同高度的台階之上,上面擺着十副不同的殘棋,顆顆黑白棋子鑲嵌在棋盤之上,如同星耀閃爍,傲立蒼穹。
此時,最左側的石壁前面閉目盤坐着數十位破局棋手,他們雙眼緊閉,神態各一,或平靜,或苦惱,或煩躁,或沮喪。
“瞧,又來一個碰運氣的。”不遠處正在排隊等候三次博弈考核的少年不屑地說道。
“也難怪了,這也是有自知之明,明知博弈無法通過考核,以破解殘棋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誰不知道破解殘棋比博弈考核更難。”
“兩位仁兄可不要這麼說,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被他誤打誤撞破解了,也不無可能。”
三人頓時大笑起來,惹得一眾考核棋手哄堂大笑。聽聞這兩人足有上千人試圖破解殘棋,可卻沒有一人成功。更是聽聞一些棋手心存僥倖,以為只要不按章法去下棋就會行得通,奈何這事被傳了出去,如今已經成為此次考核的最熱門笑談。
王朔一言不發,無視這些看他出醜的棋手,走到最左側的石壁下面盤膝而坐,手中木牌似有感應緩緩飛起,一下子融入石壁之中。
頃刻間,他只看到眼前光影變幻,周邊的環境瞬息間變化。再細看,已然身處一片竹林間,身下坐着蒲團,面前一張木桌上擺佈着和石壁上一模一樣的殘棋。對面卻無一人。
右手邊是一瓮黑色棋子,漆黑如墨,瑩瑩生輝,拿捏在指尖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陣微涼。
棋盤上,黑子已然是死棋,白子如同無堅不摧的利刃,將鋒刃深深刺入黑子的腹地心臟處,黑子再如何掙扎也是徒勞。
王朔腦海中響起老野人對他傳授的破局之法。對於棋術一竅不通的他而言,只有這種方式才能通過考核進去江寧棋院,如若參加博弈考核必然露出馬腳,所以老野人也不惜吝嗇將破解殘棋之法傳授於他。
縱然是老野人對江寧棋院很痛恨,但是這十副殘棋卻被老野人推崇備至,自稱縱然是巔峰時時期也只能破解五局。
當然破解之法不可能是全部殘棋的破解之法,而是前兩局的破解之法。而且老野人告誡王朔考核時,只能破解一局,不可破解兩局。
“第一局很簡單,步數不會有變化,只要你記住我給你說的每一步走在何處,基本可以說贏了一半。”山洞內老野人在石床上刻畫一副殘棋,然後一步步教授王朔如何走。
至於另一半如何贏,老野人只說了一句話:“棋盤上死者生也,置之死地而後生。棋境內勇氣至上,毅力無堅,只要你能守住本心,破開虛妄,你就能夠順利通過考核。”
王朔看着棋盤,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手臂抬起,重重落下,棋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
只聽見腦海中一陣廝殺的場景出現,他是坐在威風凜凜的黑色戰馬之上的將軍,身着黑色戰甲,手持戰矛,身邊黑甲將士被分隔開來,而自己被無數身着白色戰甲,騎着白色戰馬的士兵圍困在內,下一刻就會被萬馬衝鋒。
王朔面無懼意,在他心裏,這世上除了阿婆之外,他無懼任何人,哪怕只有十歲之齡。
白色棋子落在棋盤之上,頓時那些無數白甲戰士縱馬殺來,萬馬奔騰,煙塵滿天,大地都在顫動,如同天崩地裂,喊殺聲響徹雲霄。
“殺!”王朔大吼一聲,手中的黑色棋子砰的一聲拍在棋盤之上。
戰場中王朔手中的戰矛一下子扔了出去,戰矛如同閃電,無堅不摧,所過之處雷霆呼嘯,白甲戰士人仰馬翻,七竅流血。
棋盤上他的棋子無疑是自殺式的落子,步步落子都將自己逼入絕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一步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戰場上,王朔帶領着身後為數不多的黑甲戰士左右衝鋒,宛若羊入狼群,用鋒利的利角將一匹匹惡狼開膛破肚。如同利刃在戰場上開闢出一條突圍之路。
時間滴滴答答流逝,太陽緩緩偏西。江寧棋院山門前的考核棋手越來越少,兩天的考試時間即將結束,基本上能夠考核的棋手都考核了,當然有高興的棋手,也有沮喪的棋手。
石壁前的少年棋手陸陸續續都站了起來,或垂頭喪氣,或掩面而涕,或者臉色煞白精神渙散,然後紛紛離開走下山去。
就只有王朔一人還盤坐在石壁前,被淘汰下山的少年棋手看到王朔,心中失落的心情終於找到了宣洩。
“裝模作樣,難不成還要坐到明天天亮不成。”
“失敗者就是失敗者,可憐的是就怕不承認是自己是失敗者。”
“………”
那些被淘汰的少年棋手諷刺完就心滿意足地相攜走下山去,都沒有通過考核也算是志同道合之人,少年心性相約同去玩樂。
然後就在這些少年棋手樂呵呵地攜手下山之際,突然身後紅光大盛,不由地震驚回頭,發現十塊石壁最左側的石壁在綻放着璀璨紅光。
“這…”被淘汰的少年棋手們膛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紅光下面的弱小背影。
“竟…竟然真的破解了殘棋!”
“他是誰?哪家的少年棋手。”
一時間整個江寧棋院山門外,聚攏了密密麻麻的人。很多人已經下山的少年棋手紛紛跑了上來,要一睹那位少年棋手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