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卿(編年:孔子17歲)(2)

第6章 公卿(編年:孔子17歲)(2)

倆人正要轉身入堂,遠遠看見一個又高又細的少年,從牆角那邊拐了出來,循着牆邊,邁着小步,飄着搖着,向這邊款款走來。

那少年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寬袖禮服,戴着高冠,樣子有些滑稽。他走得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到了階前,提衣,躡足,拾級而上,個個動作到位,一步一個台階,緩緩走了上來。

他的步子走得如此有形有態,引得孟僖子和陽貨一時駐足觀望。待那少年走近,孟僖子仔細打量了一下,心裏微微一動,見那少年生得頭長額高,眉長目寬,鼻隆嘴闊,相貌竟和身旁的陽貨有幾分相似,個子也一般高,只不過少年身子要瘦弱許多。

他想,這就是人們常說起的那個孔家老二吧?聽說孔家老大是瘸子,老二腿腳利索,人卻瘋癲,常在街上走來走去,練習禮步。

這幾步,全城除了他能走出這個樣子來,大概沒有別人了。說起來,這孔家也算是世家,當年是宋王的宗親,宋亂之後,避亂到魯,家世就衰了。

到了這孩子的父輩,只能當兵賣命,在陬邑守城了。這邊,陽貨也奇怪,這孩子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站住。”陽貨叫住他,“你在這裏晃悠什麼?”仲尼見到面前的陽貨,知是季府總管大人,趕緊站住,整衣拂袖,高高拱起雙手,又深深鞠下身去,行了一個揖拜之禮,說:“後學孔丘,前來赴宴。”陽貨看着他,覺得奇怪:“有人請你了嗎?”仲尼又是一個長揖:“季孫大人好士,天下聞名,今日宴請之人,皆有志之士,讀書之人。”他一邊興沖沖地說著,一邊行着八揖之禮。

一般見面之禮是三揖,而八揖是晚輩拜見長輩時所執的最高禮節。他雙眸明亮,目光清澈,看着陽貨,眼光毫不躲閃,“孔丘不才,五歲讀詩,七歲學書,十五歲有志於學,有安邦治國之心,也算是讀書之人,有志之士,自忖應在受邀之列。”陽貨笑了:“季氏大人宴請的都是飽學之士。懂不懂什麼叫飽學之士?飽學,就是先吃飽肚子,再談學問。我看,你肚子一定是癟的吧?”說著,陽貨摸了摸自己滾圓的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周圍的僕役,也跟着鬨笑起來。仲尼有些窘態,卻不畏縮,繼續說:“仲尼自幼習禮學儀,讀書誦詩,不敢自誇博學廣聞,但知書達禮,禮儀可以通考,詩書可以倒背,不信,大人現場可以抽查。”陽貨沉下臉:“你何德何能,敢赴季氏之燕饗?今日赴宴的,不是公卿大夫,就是世家之後,怎容你來蹭飯?!”仲尼的臉紅了,仍不退讓:“先父早亡,家道中落,但孔氏先祖也是宋國宗親。”

“那是哪朝哪代的事了?”陽貨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接着又嘻笑起來,“再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孔家的人呢?”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仲尼窘得滿臉通紅,作着揖的手一時忘了放下來,微微抖着:“大人不該隨便言語。宴可不赴,士不可侮辱。”站在一旁的孟僖子,有些看不過去了,想說些什麼,看了一眼陽貨,又忍住了,搖搖頭,把兩個孩子拉近身邊。

這時,大堂里鍾又鳴,鼓磬再起。這金奏之樂第二次奏起,表示賓客們要入座了,主人季武子就要獻酒了。

“燕禮”之規,宴中要有九獻,即主人九次敬酒。宴開之時,主人先要舉爵,自嘗其酒,然後將酒爵獻之賓客,賓客略嘗后,向主人回酢,還回酒爵;主人注酒入杯,自飲,再獻之,勸客隨意品飲。

如此這般,算是一獻。其間,鼓瑟彈琴,吹笙鳴笛,樂工們奏樂助興。

一般是先奏《鹿鳴》來開胃,後奏《南有嘉魚》、《羔羊》佐餐,最後以《載馳》助餐后消化。

陽貨不想再跟孔家小子糾纏了,沖他揮了揮手,說道:“滾吧,回家自己啃饃去!”

“孔丘告辭。”仲尼說著,雙手又高高拱起,人卻站在那裏不動,“飯,不吃了,但有一事,不能不說。”陽貨本來轉身要走,一聽,又回過身來,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驚奇:“咦,還嗦不完了?”仲尼不管陽貨要不要聽,自顧自地說道:“入府之時,見庭中樂舞,用的是八佾之陣;剛才大堂傳來宴樂,奏的是‘金奏’之曲。”

“是,那又怎樣?”

“自古天子八佾,諸侯六佾,大夫四佾;天子金奏,諸侯笙管,大夫絲弦,季府用八佾、金奏,是不是越禮了?”陽貨聽到此言,臉色變了,厲聲喝道:“住口!這樣的事,也是你管的?!”這邊,仲尼躬身長揖,將剛才見面時才做過八揖之禮又認真做了一遍,高揖低鞠,一點不馬虎。

禮畢,才整衣扶冠,立直轉身,沿階而下,不慌不忙地離去。陽貨愣在那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雖說季府向來以天子之規宴客,吃天子之餐,奏天子之樂,早就習以為常,都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好了,但僭越畢竟仍是滅族之罪。

此時,仲尼還未走遠,才下了門前的長階,他又尋到牆根,踮起腳尖,提起衣擺,邁起碎步,走起了禮步。

儘管剛才受了奚落,又沒吃上飯,但步法絲毫不亂。他要走給陽貨之流看看,君子是如何氣而不餒,餓而不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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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說“解悶主義”再說孔子一生――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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