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陵燕子口村(3)

十三陵燕子口村(3)

放了半個月的羊,我還得到了一個重要的副產品:體驗了長城內外悲壯的自然景色,尤其是嚴冬季節荒原或曠野的美。我眼前的一切,可不是什麼“漁舟唱晚”,“細草微風岸”,或“春水碧於天”;而是“亂山殘雪月,孤獨異鄉人”;是“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風,吹夢成今古”的大悲憤。後來,荒原之美便成了我的“哲學世界觀”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圓明園、香山的美比起冬天十三陵一帶的蒼古或蒼勁所具有的壯美要低一個級別。這決不是這裏有皇陵的緣故。不,我並不看重帝王陵墓,包括埃及金字塔。荒原裏頭有許多宇宙間第一等詩和哲學。雄壯、闊大和渾厚的十三陵地區擁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天地之大美。這是我從放羊和上山砍柴的親身經歷中感受到的,而且刻骨銘心,融化到了我的血液中。今天十三陵成了旅遊勝地。不過來去匆匆、走馬看花的旅遊者能感受到我當年的天地之大美嗎?尤其在一夜燕山雪更厚的日子。告別燕子口的前夕,我為我自己做了一件紀念物:用一個很小的玻璃瓶,盛了燕子口玉米地里一點脫去水分的土壤,再把三粒玉米裝入瓶中,為的是永遠提醒我自己對土地、對農業生產活動的敬畏:“夫稼,為之者人,生之者地,養成之者天也。”(《呂氏春秋》)民乃國之根基。民才可叫萬歲,而不是相反。民以食為天。糧食是維持生命的源泉。那個小瓶子今天還放在我的書架上,它僅僅是一種象徵和符號,提醒我的文明哲學要懂得“天高地厚”,算是我一篇畢業論文。離開燕子口已有四十二年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回去看看,住上三天,再把我放過羊的山巒起伏,長城內外,好好走一遍。村長估計不在人世了。望着霜被群物秋,風飄大荒寒,我只有慟哭來時路了。李白的名句“處世若大夢”又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三十歲讀它,五十歲琢磨它,六十歲咀嚼它,是不盡相同的。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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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一把金鑰匙的故事--我是北大留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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