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原本高抬着下巴一臉鄙夷的侯瑞聽了,不由就扭頭看了珊娘一眼。

而先生那裏尚未答話,那胖婦人就已經先是尖聲叫道:「還用說嗎?!看看我兒子的臉,全是你哥哥打的!」

珊娘的眉梢一動,真箇兒過去看了看那個少年的臉,然後又看向其他兩個少年,問着他們的家長道:「這二位也是我哥哥打的?」

「當然!」那兩家家長也是一臉的氣憤。

珊娘點點頭,忽然不解道:「我哥哥一個,打你們三個?!我哥哥是不是腦殼壞掉了?!還是說,他以為他學了什麼三頭六臂的神通,竟能以一敵三?可我怎麼看也不像啊,我哥哥自己也帶着傷的。這麼看來,倒是三個打一個的解釋才更為合理,可是?」

她扭頭看向先生。

先生一窒。事實上,到底是誰打了誰,以及為什麼打起來,先生到現在也沒弄清楚。若不是這四個全都死硬着不肯開口,先生也不會氣得叫家長。

而先生之所以會把矛頭對準侯瑞,卻不僅僅因為侯瑞的態度和五老爺的不配合,也因為這侯瑞原就是學裏有名的搗蛋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種——所以先生已經本能地在心裏認定,那挑事之人一定是侯瑞。

如今被珊娘這麼指着鼻子一問,先生才發現自己的偏頗之處,頓時啞了。

直到逼着先生避開她的視線,珊娘這才移開眼,看着她哥哥道:「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她那中二哥哥竟一扭脖兒,十分欠揍地回了她一句:「他們欠揍!」

珊娘的眼不由就眯了眯。若不是此刻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差點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揍她這才是真正欠揍的大哥了!

果然,侯瑞話音一落,那邊的胖婦人就又跳了起來,「聽聽聽聽,打了人還振振有詞,便是你們侯家家大業大,也沒這麼欺負人的……」

珊娘忽地一個轉身,看向那個胖婦人。

「這位太太有禮了。」她先是彬彬有禮地行了個屈膝禮,然後才抬頭道:「從我一進來,就只聽到太太不斷指責我哥哥的不是,我父母的不是,如今竟連我侯氏一族都指責進來了。這麼大的罪名,我和哥哥卻是不敢胡亂承擔。請問太太,我哥哥到底怎麼欺負人了?以一個打三個?!我侯家又怎麼欺負人了?!打砸搶了貴府?!如今事實如何我們都還不知道,便叫太太這麼一口一聲的罪名往下扣,知道的,只說是太太心疼兒子,不知道的,還當太太是那不講道理的潑婦呢!」

垂手而立的桂叔,忽地就飛快抬頭看了珊娘一眼,唇角處詭異地抽動了一下。

那邊,那個胖婦人卻是被珊娘的話激得炸了毛,卷着衣袖就向著珊娘沖了過去,口裏嚷着:「你罵誰是潑婦?!」

珊娘眯起眼,才剛要再激這婦人幾句,不想忽然有人用力拉了她一把,下一刻,她便被人護在了身後。

看着眼前這雖不寬厚卻挺得筆直的脊背,珊娘不由眨了眨眼,直到這時她才反應過來,這竟是她哥哥侯瑞的後背。

而她,卻是再沒想到,那一臉唯我獨尊的侯瑞會挺身出來護着她……

兩輩子都不曾被人這麼守護過的珊娘,眼圈忽地就有些莫名發熱。

她這裏被侯瑞拉開,那胖婦人卻是一時剎不住腳,直直撞在了侯瑞的身上。

侯瑞順手推開那婦人,不想那婦人竟尖叫了起來,捂着肥碩的胸便回頭衝著先生一陣跺腳大叫:「非禮啊!先生快看,這還是在先生面前呢,這小崽子就敢占我便宜,這種品性低下之人,書院豈能留他?!」

珊娘的眼兒狠狠一眯,卻是用力將侯瑞往她身後一拉,抬着下巴沖那婦人連珠炮似地說道:「太太這話真有意思。這會兒大家可都睜着眼睛在看呢!太太原是站在那裏的,我和我哥哥卻是一直都站在這裏沒有動。這到底是誰對誰投懷送抱,不說自明。太太那裏不知自重,偏倒來壞我家哥哥的名節!便如太太所說,我侯家家大業大,可我家家門也不是那麼容易進的,何況如今這大周又不是前朝,不是太太那裏叫一聲‘非禮’,我哥哥就必得為太太的貞操擔下責任的。而且太太就算生了什麼別樣心思,好歹也該看看場合,貴府上的老爺公子可都還在這裏呢!」

這話說的……夠惡毒的!

先生望着這請了近一個月病假不曾得見的女學魁首,忍不住一陣瞠目結舌。書院裏誰不知道侯十三娘的賢名?又有誰不知道,那最是個溫柔和善的,從不肯跟人紅一紅臉。如今這十三姑娘,竟毫不害臊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著什麼「投懷送抱」,什麼「貞操名節」……平常小姑娘聽到這些詞兒,不是都要捂着耳朵裝臉紅的嗎?!怎麼這位竟還一口一個地往外蹦……

於是,先生竟和那閉關修鍊的五老爺忽然心意相通起來,忍不住也在心裏懷疑着:這十三姑娘,中邪了吧?!

而顯然,胖婦人在家裏也是蠻橫慣了的,便是那家的老爺被珊娘如此打着臉,那縮在人後的漢子也只是低了頭悶不吱聲,倒是那鼻青臉腫的兒子尚有幾分血性,怒吼一聲就要衝過來。

侯瑞自然不肯看到妹妹吃虧,也跟着衝上去頂住那個少年。

於是,一時間,屋裏混亂成一片。婦人的哭嚎,少年的怒罵,幾個成年人拉開兩個鬥雞少年時的呼喝,以及先生那鎮紙拍在桌上的「嘭嘭」亂響,直震得早已避到門邊的珊娘忍不住就伸手掏了掏耳朵。

「果然還是需得大姑娘出面。」

忽然,她的耳旁響起一個聲音。

珊娘詫異回頭,這才發現,那老鼠精似的桂叔不知何時也學着她退到了門邊上。

珊娘不滿地一瞪眼,「才剛你怎麼竟都不辯駁一句?!」

「還請姑娘見諒,」桂叔衝著珊娘微一欠身,然後抄起兩手,唇角含笑道:「怎麼著小人也只是個管事,便是和那幾位衝突起來,也只會叫人說是下人無禮,怕是不僅幫不上大爺,連小人不定都得搭進去。」

那老鼠精似的眼往珊娘身上看了看,桂叔又笑道:「也虧得有姑娘出面,不然大爺就得吃虧了。」

珊娘雖皺着眉,心裏卻也明白,桂叔說的是實情。

正如桂叔所說,怎麼著他都只是個下人,身份上就沒辦法跟那幾位家長抗衡,便是有心想要辯駁,怕也沒人肯聽他說話。更糟的,不定就如桂叔所暗示的那樣,若是哪個家長耍橫動手打了人,怕他也只是白挨一頓打而已……

世人都要求下人一個「忠」字,兩世為人的珊娘卻並不覺得誰必須忠於誰。她連三和五福都不要求一個忠心,又何況這桂叔?!她只要求各人當好各人的差事而已——而嚴格說來,冒充家長這種事,原就不是桂叔職責範圍內的差使。

珊娘默默橫了一眼那明明沒那麼卑躬屈膝,卻偏偏裝出一副卑躬屈膝模樣的桂叔。直到看着那邊幾個成年人分開她大哥和那個少年,想着她應該不會遭遇池魚之殃莫名挨了拳腳,她這才走過去,將她那仍激動着的哥哥拉到一旁,道:「哥哥稍安勿躁,先生還在呢,必不會叫哥哥的名節白白被人污衊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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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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