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這一日,傍晚時分,珊娘正架着腿坐在廊下修剪着花草,方媽媽忽然提着個竹籃進來了。

如今方媽媽可算是太太面前的第一得意人兒。比起以前的馬媽媽,方媽媽只有比馬媽媽更能幹的,不僅叫太太的日子過得比以前更省心,連珊娘都覺得家裏再沒什麼需要她操心的地方了。

見方媽媽來了,珊娘趕緊放下花剪,又命小丫鬟將花盆搬開,笑着打趣馬媽媽道:「哪陣風把媽媽這麼個大忙人給吹來了?」

「是東風。」方媽媽說著,將那竹籃放進珊娘懷裏,又笑道:「姑娘瞧瞧,喜不喜歡。」

珊娘疑惑地看看方媽媽,伸手揭開竹籃上的翻蓋。卻只見籃子裏鋪着層柔軟的藍花布,藍花布上,一隻渾身漆黑的小貓蜷成一團毛球,正把臉埋在爪子下面酣睡着,便是珊娘打開籃蓋,小貓也只懶懶地動了動耳朵尖。

珊娘一看便笑了起來,道:「好懶的貓。」

她伸手撈起那隻小貓,這才發現,小貓並不是全身都是黑的,原本壓在身下的一隻右前爪則是白色的。便是珊娘這麼托着它的兩隻前爪吊著它,那隻小貓仍懶懶地閉着眼,只伸着舌尖舔了一下鼻頭,逗得珊娘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三和正好從旁邊經過,歪頭笑道:「看着倒像賴床的姑娘。」

「我哪裏賴床了?!」珊娘立時扭頭反駁着,再回過頭來時,小貓竟已經睜開了眼,正一臉嚴肅地望着她。

那是一雙金色的貓眼,烏黑的眼瞳就那麼直直看着她,那種全神貫注,不禁叫珊娘有種熟悉之感。於是她也盯着小貓一陣看。半晌,還是小貓先敗下陣來,蹬了兩下後腿,撒嬌似地「喵」了一聲。

頓時,珊娘的心裏軟成一片,將小貓抱進臂彎里,抬頭看着方媽媽笑道:「這是給我的?」

「可不。」方媽媽笑道,「姑娘喜歡就好。」

「哪來的?」珊娘問道。上一回為了見證前一世海棠花下的袁長卿,她曾以捉貓為借口,騙着小胖侯玦跟她一同過去,只是,那隻貓原是有主人的,倒叫侯玦一陣失望。於是珊娘又道:「二爺早想要一隻貓的……」

「這可不能給二爺,」方媽媽截着珊娘的話笑道,「不然可就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了。」

珊娘一怔,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難怪剛才打趣方媽媽被哪陣風吹來時,方媽媽說是東風呢……東床快婿!

三和五福此時也明白了過來,都在一旁看着珊娘一陣竊笑。

珊娘想要板臉,可又覺得如果真板了臉,倒顯得矯情。可不板臉吧,她心裏又彆扭。

她一彎腰,將小貓重又放回籃子裏,找着理由道:「要我養的啊,那就算了。養貓太麻煩了,別人養着,我偶爾抱過來逗一逗倒也罷了。」

她這麼一說,三和立時跑過來,將那竹籃抱過去笑道:「哪裏用得着姑娘養了?我們替姑娘養着,姑娘高興時抱着解解悶就好。」

她說話間,被扔回竹籃里的小貓忽地就從竹籃里站了起來。三和一個沒留神,那隻貓就蹬着竹籃一跳,竟穩穩地落進了珊娘的懷裏。它蹲着兩條後腿坐在珊娘身上,一雙金色的眼瞳嚴肅而認真地凝視着珊娘,不禁叫珊娘覺得,它好像是在指責她無故拋棄它一般……

忽然間,珊娘就明白了,為什麼這雙貓眼看着叫她有種熟悉之感——這小眼神兒,這盯着人一刻不放鬆的擰勁兒,簡直跟袁長卿一模一樣!

這麼想着時,她更不想要這隻貓了。

偏那小貓以跟它那眼神極不相襯的嬌嗲「喵」了一聲,在她身上走了兩步,然後伸出那隻白爪子踩住珊娘的胳膊,身子一團,竟就在她的臂彎里打起盹來……

珊娘:「……」

見她盯着貓不吱聲了,方媽媽忙笑道:「你們忙,我前頭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珊娘回過神來時,方媽媽早走得沒影兒了。

正好出去辦差的五福回來了。五福是個喜歡小動物的,突然看到這麼一隻懶貓,忍不住一陣驚喜,蹲在珊娘的榻邊痴痴看了半天懶貓睡覺,然後抬頭問珊娘:「姑娘,給起個名字吧。」

珊娘心裏正猶豫着要不要把這貓送給侯玦去養,嘴裏卻不由自主地答道:「叫白爪吧。」

得,連名字都給起了,留下就留下吧!

珊娘默默一嘆——只當他是在補上前一世對她的虧欠吧。

從那隻貓開始,之後袁長卿那裏再送什麼東西來,珊娘也就懶得矯情了,喜歡的就留下,不喜歡的轉手就給了侯玦侯瑞。

不過,袁長卿似乎把住了她的脈門一樣,送來的東西中,竟少有她看不上的。在他送來的東西里,最得珊娘歡心的,除了白爪外,還有一輛孔明車。

話說,虧得珊娘這會兒又瘦又小,被個力氣大點的婆子就能抱着上下樓梯,但即便這樣,她也只能被限制在自己的小院裏活動。便是她這一輩子原就打算做個宅人的,這般不是出於自己意願的「宅」,叫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樂意。然後,某一天,那「東風」就送來了一輛孔明車——後世叫作輪椅。

珊娘明明心裏挺高興的,嘴上卻「作」着,撇嘴道:「當我要殘一輩子還怎的?竟特特做了這麼一輛車……」

話還沒說完,就叫跟着過來的五太太在胳膊上拍了一記,「說什麼呢!」五太太頭一次指責着珊娘道,「人家把你的事記在心上,你怎麼也該念着人的好才是!」

珊娘只得吐着舌頭做了個鬼臉,向太太一陣討饒,心裏卻到底給袁長卿在小黑本上記了一筆。

就在珊娘百無聊賴地養着傷時,外面的事情漸漸也塵埃落定了。

頭一件,便是綁架案。因着袁侯兩家結親,叫知府老爺以為袁家人也看上了「玉綉」,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只得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去,於是這樁案子很快就結了。

第二件,袁長卿的婚事一定,已經在梅山鎮上盤桓了近三個月的袁老夫人終於帶着袁二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第三件,便是太太的玉綉。

袁老太太要回京,只出於一個「孝」字,袁長卿也不得不親自送老太太回去,何況老太太那裏原就沒打算讓他能夠安心學業。臨走之前,袁長卿突然來見老爺。也不知道這翁婿倆私下裏說了些什麼,五老爺便跟五太太要了一幅大件的綉品給他帶回了京里。之後珊娘才知道,他把那幅綉畫以太太的名義獻給了太后——也就是說,對外公開了太太才是「玉綉」的主人。而這一公開,那些想要暗地裏做手腳的人也就徹底沒轍了。

八月初的時候,京里的褒獎下來了。那時候珊娘已經能撐着拐走兩步了,便跟着家人一同接了旨。太后給五太太親筆提了「玉綉」二字,從此後,便再沒人敢打太太這綉技的主意了——當然,這是指外人。

叫珊娘意外的是,來宣旨的,竟是熟人——五皇子周崇。

宣完了旨,周崇笑眯眯地過來,把一個封得嚴嚴實實的小盒子塞給珊娘,笑道:「答應你的東西。」

「什麼?」珊娘一陣納悶,接過去打開一看,竟是一盒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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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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