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宸鉞回京之前,甚至是兩人婚事定下之前,林明華確實以為林矍是去北疆的不二人選。當初還曾經收拾林國公府的庫房,把北疆用得上的皮料、藥材都收整了一遍。這樣的消息自然傳入了林明惠等人的耳中,加上一些從旁打聽出來的消息,才會讓林明惠以為林矍定然會去北疆駐守。
只不過後來她與宸鉞婚事定下,加上又知道宸鉞不受皇上喜愛之後,林明華心中就隱約猜到,林矍要去駐守北疆的小道消息,只怕是那位九五之尊故意讓人放出來的。他怎麽可能會把從宸鉞手中收走的兵權再交給宸鉞的岳父呢?
「你真的有數?」林明芊遲疑了一下,道:「林明惠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她如今這般隱忍,定是有所圖謀。魏家原本就與蕭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蕭家敗落,我上次去魏家見她,她明顯被遷怒,處境並不好。只是在那種情況下,她依然怡然自得,看着就是再計畫著什麽。還有皇后給齊王選側妃的事情,如今看來最中意謝家……」
「好了好了,我給你透個消息,父親不會去北疆。」
「如今她想要翻身,在魏家揚眉吐氣就只能……」林明芊原本還自顧自的說下去,等到聽進林明華的話,猛然一頓,瞪大眼睛道:「你說什麽?!父親……」她抓住林明華的手,「父親又沒有出什麽差錯,怎麽……」她搖頭,既而反應過來,「這根本就是……」
林明華反手握住她顫抖的手,輕輕點了下頭。「不要對外說出去,此事只怕過幾天就會有定論了。」
「那四妹妹……」
「看她自己怎麽選了,若是太過分,父親一定會動怒的。」林明華嘆了一口氣,她一直都知道林明惠有其他心思,但一直以來都由着她。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若她真的為了自身而做出損害林家的事情,就算是出嫁女,林矍也絕不會讓她好過的!
林明芊顫抖了下,半晌才低聲道:「我明白了。」
林明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自從宋姨娘生下晉哥兒之後,她才變得焦躁又斤斤計較,凡事都跟大姊唱反調,把大姊當成仇敵一樣看待,生怕大姊會害了晉哥兒。原本林明芊以為等大姊出嫁了,這種情況會好些,誰知道卻不是如此。
林明芊低聲道:「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其實說了也無所謂。」林明華笑了笑,「她停不下來了。」
林明芊一家匆匆離京,第二日皇上就宣旨讓在兵馬司任職的謝天峰駐守北疆,御封為驃騎大將軍,一路護送北陵使節團離去。
魏府中,得到這個消息的林明惠忍不住摔了整整一套的茶具,看着滿地的水漬和碎瓷片,她這才喘息着坐了回去。
「怎麽會……不是說肯定是父親嗎?」她雙眼茫然,喃喃自語了許久,才漸漸聚焦凝神,「林明華!」她咬牙切齒,雙手用力抓着扶手,發出格格的聲響,「林明華,肯定是她!父親為何這般偏心,都是他的女兒,為什麽林明華就什麽都好!連着晉哥兒都要排在她林明華後面!憑什麽?!」
她狀若癲狂,許久才平靜下來。手上的指甲因為用力過猛而斷裂了,滲出血絲透着鑽心的疼。「來人!」
她叫了一聲,外面守着的丫鬟低頭進來,繞開碎瓷片,跪在一灘水漬之中,「太太有什麽吩咐?」
「把房間收拾了,另外把庫房之前收拾的東西放回原處,把我私庫的冊子拿來,我要挑選幾樣東西,送去寧王府!」林明惠說著露出笑容,一派恬淡無爭的模樣,「還有給林國公府備上幾樣東西,父親沒能去成北疆,說不定心中難受,順便把我給晉哥兒準備的禮物一同放好……」她有條不紊的吩咐下去,彷佛之前幾近瘋狂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第二十二章祈安寺里起殺機】
林明華聽到林明惠讓人送了幾樣禮物來王府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這位四妹妹素來聰明,知道林矍沒有去北疆駐守,立刻想到自己之前的一舉一動,皆被林矍和她看在眼中。她要在魏家日子過得好,少不了娘家的幫襯。既然不能藉此機會和宋姨娘一起控制林國公府,她自然是要彌補了,只希望這不是她再一次自作聰明。
「四妹妹還說了什麽嗎?」她看着林明惠派來的鴛鴦笑着問:「這不是過年過節的,怎麽就往我這邊送東西了?」
「王妃這話說得生分,我們太太說了,縱然大家如今已經各自出嫁了,可是姊妹情分也不能斷了。」鴛鴦笑着回話,「不只王妃這裏,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也都有送。當然了,王妃是嫡長姊,自是頭一份的。」
「倒都是我喜歡的,」林明華翻了下禮單,上面大大小小的東西不少,雖然價值不高卻是用了心的。她淡淡掃了鴛鴦一眼,直接問道:「鴛鴦,四妹妹可還有什麽話要你轉達?」
「這……」鴛鴦陪笑,「難怪我們太太說定然瞞不過王妃,讓我開門見山直說呢。」她小小捧了一下林明華,笑着道:「之前京中風言風語,都說咱們國公爺被皇上看重,定是要駐守北疆的。誰知道,前兩日聖旨下來,竟然是選了謝家的謝天峰將軍。」
她輕輕一嘆,「我們太太想着,她與王妃等幾位姊妹也許久未聚在一起好好說話了,倒不如去京城東面的祈安寺拜拜佛,回來時再順路回府,好陪着國公爺說說話。王妃在閨中時,最受國公爺喜愛,王妃若是回去,國公爺一定開心。」
「四妹妹倒是有心。」她淡淡應了一句,「日子她也想好了吧?」
「王妃明監,九月二十一實在是個好日子。」鴛鴦笑着道:「若是王妃覺得那日不合適,再另外擬定日子就是。我們太太就是想跟自家姊妹一起聚聚,當然是大家都方便才好。」
林明華一盤算,那一日倒是沒有安排什麽重要的事情,點頭道:「就那一日吧。」她也好看看,林明惠準備怎麽唱這麽一齣戲。
原以為會被刁難一番的鴛鴦,聽到林明華答應了不由得喜形於色,直到被綠桃送出去的時候,還猶如在夢中一般,不禁問道:「王妃這幾日心情好?」不然怎麽會這般好說話?
綠桃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王妃哪一日心情不好了?再說,自家姊妹聚一聚,王妃自然不會拒絕了。」她懷疑地看了鴛鴦一眼,「難不成四姑娘還有別的想法?」
她說著一把抓住鴛鴦的手腕,笑着道:「鴛鴦姊姊,咱們在林國公府的時候也是有點交情的,你可不能看着四姑娘走錯了路。王妃與四姑娘總是有姊妹情分在,若是四姑娘做了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到時候吃苦頭、被發賣的可是她身邊的人。」
鴛鴦聽了之後神色不定,綠桃見狀更是冷笑了一聲。
「姊姊難不成是忘記了五年前三姑娘身邊的千絲和萬縷嗎?」
千絲和萬縷這兩個名字一出來,鴛鴦的臉色立刻刷白。她看着綠桃,結結巴巴地開口,「綠、綠桃妹妹,你可別嚇我,三姑娘身邊的千絲、萬縷當初是犯了大錯,才會被打殘後送出林國公府的,我們太太……我們太太就是想着姊妹們聚一聚。她……」
鴛鴦說到一半,迎上綠桃似笑非笑的目光。明明綠桃比她還小上四、五歲,偏偏讓她感到恐懼。
當初的大姑娘也不過十七、八歲,雷霆大怒之下,三姑娘身邊的丫鬟被發賣的發賣、被趕出去的趕出去,除了幾個年幼不懂事的留下來,上從奶娘下至洒掃的丫鬟都被換了個徹底。她那個時候還是四姑娘身邊不起眼的三等丫鬟,如今都當上了管事媳婦,卻還是心有餘悸。大姑娘看似溫婉,可是那手段……
鴛鴦再看向綠桃,過了半晌,才拉着她到角落,把林明惠之前發了好大的火,摔了一屋子碎瓷片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太太究竟想做什麽,我實在不知道。王妃與太太是姊妹,應當清楚太太的性子,她有什麽事情從來不對身邊的人說,只吩咐我們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實際上,旁人只要多問一句都會被苛責。她能夠從三等丫鬟熬到如今的管事媳婦,就是因為她知道進退,對於林明惠的一舉一動從不多說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