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荷香只覺得身子重若千斤,衣服濕乎乎的貼在身上,額頭手臂隱隱作疼,待腦袋清醒過來,卻是聞着一股濕濕的土腥氣及淅瀝的雨水落地的聲音,難道外面下雨了,什麽時候的事?她不由輕吟一聲,未睜眼卻下意識呼喚了句:「碧煙……」
待話一出口,整個人便突地醒了過來,想到之前被一些鎮民追趕的情景,沈荷香不由嚇得從地上爬起來,結果手一觸地便覺得陣陣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時手腕竟是擦破了皮,雖然沒出多少血,卻也是疼得很,膝蓋也是一陣陣悶痛,估計摔得已有些青腫了。
但此時她已顧不上傷,急忙坐起身看向四周,此時的天有些蒙蒙開亮,能看清外面的雨花,雨一直在下,但頭上似乎有什麽東西遮擋着,並沒有淋到身上,她急忙抬頭,只見上面是一塊突出的石壁,正好能擋雨,但雖如此,沈荷香還是覺得身上由里到外都濕透了。
這是怎麽回事?她最後明明是被石頭拌了一跤摔在地上,現在又怎地會在這裏?碧煙又去了哪兒?還有那些劫財的鎮民都到哪去了?沈荷香越想越覺驚疑不定,正要起身,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石頭落地的聲音,她驚得全身僵硬,緩緩的轉過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便似那驚弓之鳥。
只見石壁陰影里正坐着一個人,見到她回頭便站起身來,接近光線,沈荷香才看清楚,那人高約七尺有餘,身軀凜凜的包裹在黑衣里,胸膛橫闊,未近身便讓人有種萬夫難敵的壓迫感,兩道帶着厲色的劍眉下,一雙眸子正光射寒星一般看向她。
沈荷香嚇得心都快要停了,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孤身一人,身後又突然出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這本就夠讓人害怕了,更何況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荷香這次壯着膽子離家出走的逃避對象,那個讓她見了便如老鼠遇見貓一般懼怕的簡舒玄。
沈荷香想起當初自己被扔進那大坑裏的情景,現在想來仍是又氣又怕,事後洗過澡她照着鏡子,自己白嫩圓翹的臀當時是烏青一片,顯然摔得不輕的樣子,沒把她嚇個半死,現在一想起那滋味兒仍心有餘悸。
「你、你……」沈荷香你了半天,想伸手指着他,但想到現在的情況,不由又收回了手指,扭頭跑到石壁邊離得遠了點,這才有點膽子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碧煙呢?」
簡舒玄從始到終都只冷着眼看着她,也不答話,直看得沈荷香莫名其妙的心裏發毛,渾身像長了草一般,於是她急忙低頭看,以為是哪裏露了餡,不過還好穿的是男裝,胸又圍了白緞,並沒有透,除了衣服濕了,其它倒還好。
但是這情景看在別人眼中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衣雖不透卻是濕濕地沾在身上,雖不說纖毫畢現,但大概的輪廓卻已經極為明顯,尤其是那細腰和長腿,究竟哪個男人的眼睛被屎糊了,才會看不出這是個假扮男裝的女子,更不用提那張白玉的小臉,就算刻意塗黑,那明眸皓齒、鮮嫩的唇瓣,又怎麽能掩得住身分。
沈荷香只覺得被簡舒玄的目光看得越來越發怯,如果不是身後就是水簾,她可能都要退出去,一時目光躲閃的移了移,但想到碧煙的安危,又不甘地抬聲問道:「你、你看什麽,問你話呢,碧煙她人呢?」語氣雖高卻掩不住尾音里緊張的輕顫。
簡舒玄聽罷,半晌臉上才浮了一抹微笑道:「碧煙?哦,那個丫鬟,我看到她被一群男人拖走了。」
「什麽?」沈荷香不由大驚失色,「是碧煙嗎?她穿着紫衣,頭上紮着青布帶。」待得到確定後,沈荷香差點腳下發軟的坐倒在地,一時間失神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
「怎麽,現在才知道害怕?」簡舒玄抬腿走到那個越想越是一臉驚恐,頭髮上還滴着雨水的女子面前,擺着一張冷峻的臉看着她道:「可惜已經晚了,那些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躲着官府的緝拿令,藏身在一個人跡荒涼、男多女少的地方,你說他們若抓到一個女人會怎麽辦?」說完便成功看到了沈荷香嚇得發白的臉。
「我可以告訴你,她會被幾個男人輪番凌辱,生不如死,玩膩後再賣入青樓或做軍妓,任千人枕、萬人睡。」簡舒玄一步步靠近她。
每說一句便見沈荷香身子劇烈抖了一下,聽到最後沈荷香終於崩潰的尖叫一聲,眼圈泛紅地掄起拳,捶打着站在他面前的簡舒玄,大聲道:「你混蛋,你不是人,你都看見了為什麽見死不救,現在又來說這些,你這個冷血無情、沒有人性的傢伙。」
簡舒玄不費吹灰之力便握住了她的兩隻柔荑,只是盯着她再沒有開口,直等到她掙扎夠了,這才拎着她虛軟的身子,與她紅通通的眼眸對視道:「若你不帶着她離家出走,她又怎麽會遇到此事,歸根究柢,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隨即將她用力扯到身前,「我若真的冷血,就會把你跟她一起丟下,到時這一切統統都要在你身上發生,還是你願意我救出你的丫鬟後扔下你?」
沈荷香聽罷不敢出聲,又愧又怕的低頭啜泣起來,縱然有些後悔之前衝動的舉動,但想到這一切確實是因自己而起,也不由得氣短,於是賭氣的抽手,卻怎麽也抽不出,只得破罐子破摔任他提着,到時等到他拎夠了自然就會放了,眼前這男人她早就知道,從來都是個不怕硬的混蛋,即使她將手掙破了,他也未必會放下,若是可憐兮兮的反而會好一些。
簡舒玄冷臉看着眼前的沈荷香,只見她突然沉默下來,低着頭想到什麽,眼睛動了動,反覆咬了咬唇,像下定什麽決心似地,輕抬起頭試探性的看他,目光一接觸又飛快的移開,過了會兒才用着那水汪汪、怯生生的紅眼睛,裝着可憐兮兮的樣子對他說:「簡、簡大哥,你是朝廷的武士,對付幾個草匪一定行的,求你救救碧煙吧,好不好?」
簡大哥?簡舒玄聽着不由冷哼一聲,這句與當初的那句窮鬼其反差何止一星半點,雖是如此,但手裏的力道終是輕了些,語氣也緩了緩,盯着她半晌才淡淡道:「要救她也不是不可以。」見到沈荷香聞言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唇邊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三日後,半夜的山中,一個女子悄悄的小心翼翼的抱着衣服,一步三回頭的往後看,直到一直沒什麽聲音,這才舒了口氣,急急的加快了腳步,她記得白天走到這裏時,附近有處小泉湖,兩日未洗浴,一躺着便覺得哪裏都不舒服,身上實在黏膩得很,而那人又一直在周圍,她哪有時間擦身,只得等到半夜那人睡着才偷偷起身。
白日的山路就不好走,更不要提晚上了,好在今日月色明亮,視物完全沒問題,加上也不是太遠,待看到了那湖面的反光,沈荷香頓時眼前一亮,當即加快了腳步,說起來她心下也是後悔,早知如此,便去近些的小鎮,何必非要到那小城,都是被當年看到的花田晃花了眼才會如此呆傻,若非如此也不會這般前功盡棄,落入那簡小人的魔掌。
誰能想他救出了碧煙就直接送走了,根本就沒帶過來,更不說找人伺候她,這裏劫道的人極多,並且成幫結夥,要想少些麻煩便只能從山中穿過去,無法坐馬車,更不可能有轎子,只能靠兩隻腳走,所以這一走便是三天,一身的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
簡舒玄當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半點都不憐惜她是女子,一天只讓她歇息兩回,腳都磨得起了泡,疼得要命,若不是怕他將自己扔在這山裡,她早便坐下不走了。
沈荷香在心中將簡舒玄暗罵幾通後,終於眼前一亮看到了那座湖,到達了目的地,一時間她高興壞了,急忙從樹叢中鑽了出來,此時正是夜半,山中沒什麽人,又沒什麽風聲,沈荷香在四下看看後,這才將那換洗的衣服疊好放在一邊,然後急忙開始解身上的衣衫。
因男衫比女子那裏外三層要簡單得多,除了裏衣便是肚兜,兜內胸前還纏着白緞,因勒得緊當真是不舒服至極,想到能解下它,手上動作又急迫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