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伯伯,學堂里已經放假,我明天就要回家去了,往日裏二伯伯對我多有照顧,所以特來向二伯伯辭行。」
榮江見他儀錶不俗,品性高潔,在自己面前又十足的晚輩謙恭有禮的樣子,加上膝下猶虛,早就有提拔杜鴻之意,待他也格外的親切。而杜鴻與箏姐兒的那點事在他看來也沒什麽,要是杜鴻以後真金榜題名,就是將箏姐兒許給他又如何。只是有一點讓榮江覺得遺憾,畢竟杜家還是太單薄了些,不比榮家有底蘊。
杜鴻自然不知榮江的心思,謙卑有禮的陪坐了會兒。榮江又讓身邊的人給杜鴻封了十兩銀子,算是給晚輩的壓歲錢。
杜鴻給榮江磕了頭。榮江端了茶自飲,杜鴻是個有眼力勁兒的,忙起身告辭。
榮江點點頭,便由着他去了。
【第三章寵溺不一定是愛】
杜鴻回到三房這邊他居住的屋子裏,丫鬟司琴和知書倆已經和婆子們把要帶走的箱籠收拾妥當,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大多是不帶走的,過了燈節又要回來。
「二表少爺過來找過您,奴婢說您去二老爺那邊了,二表少爺還等了一會兒才告辭。」
杜鴻皺眉道:「他找我也沒什麽要緊的事。」
「鴻表哥,聽說你要回去了,我來幫你收拾收拾。」榮筱的聲音傳了過來。
杜鴻才坐下又忙站起來,須臾間,榮筱已經出現在門口,後面跟着她的丫鬟果兒。
「哪能麻煩妹妹,我沒什麽東西好收拾的,再說你看司琴她們已經幫我歸置好了。」
榮筱看了眼地上的箱籠,她打開一看,都是些隨身的衣物,又笑嘻嘻的關上,打趣的說:「鴻表哥,你回來的時候幫我和三姊姊帶兩樣東西吧。」
杜鴻聽榮筱扯上了榮箏,眉毛一挑,忙問:「不知妹妹們喜歡什麽東西?」
榮筱笑道:「不過是些女孩子們喜歡的小玩意兒。聽說東角樓那邊的街巷什麽買賣都有,鴻表哥選細緻精巧的小物件捎幾件回來,我們都喜歡。」
杜鴻笑道:「這個極容易,花幾百錢,叫兩個小子出去,保管給你們拉一車回來。」
榮筱撇撇嘴道:「讓那些眼拙的出去能買着什麽好東西,什麽金呀銀呀玉的,我們家又不是沒有。表哥可不一樣,你的眼光我是知道的,這事就拜託你了。」
杜鴻爽快答應,「成,回去沒事的時候我就四處逛逛,有什麽好東西就替妹妹們留意着,等我來的時候再親自給你們帶回來,只是不知你們怎麽謝我?」
榮筱笑道:「有什麽難的,鴻表哥不是喜歡澄心紙,我找爹爹要一刀送你。」
杜鴻忙說:「這個回禮太貴重了。」
「所以啊,鴻表哥幫我們仔細的選幾樣。」
杜鴻很想問問表妹到時候榮箏又怎樣謝他,只是面子薄,實在不好開這個口。
榮筱彷佛一眼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含笑道:「到時候我攛掇着三姊姊再給你做個荷包,好不好?」
杜鴻不假思索的說好,話一出口卻面露難色,遲疑了下,方低聲和榮筱說起了剛才去二房外書房遇見榮箏的事。
榮筱聽後也是一怔,現在家裏的人都說她這個堂姊病好後和以前不一樣了,人人都誇堂姊懂事持重了不少,想畢笑道:「三姊姊我最是清楚的,鴻表哥你別多想。」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又低聲在杜鴻耳邊說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幫你試試她如何?」
杜鴻忙問:「如何試?」
榮筱見表哥沒有反對,心下已有了主意。她從杜鴻屋裏出來後,徑直去二房那找榮箏。
榮箏此刻坐在暖閣里的桌前,端正了身子臨書帖,那專註的樣子讓榮筱嚇一跳,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榮箏聽見聲響抬頭一看,見是榮筱,忙放下筆笑道:「四妹妹來了,快請上坐。」
榮筱看了眼榮箏的字跡,有些恍惚,「三姊姊,你什麽時候開始學寫字?」
榮箏自嘲,「都說習字能磨練性子,我又是個毛毛躁躁的人,想靜下心,所以好好地學了一下,這法帖還是剛從爹爹那裏借來的。」
榮筱這下真正的感受到堂姊的變化,又想到來此的主要目的,笑道:「三姊姊,鴻表哥明天就要回家去了,我們一道去送送他,好不好?」
榮箏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榮筱,榮筱有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宛如一泓清泉般透明。她們姊妹倆情誼深厚,以前什麽話都說,她自然知曉榮筱的用意,想了想方道:「我就不去了,這邊的事多,到時候你幫我送送。」
以前不是這樣的!不管什麽事,只要牽扯上鴻表哥,榮箏都是笑吟吟,舉手投足間透露着一股歡喜,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的刻意疏離,榮筱不禁替她表哥感到有些心酸。
轉眼就是年末,家中自然沒有以前過年那般熱鬧,沒掛紅燈籠,連對聯、門神也沒有貼,顯得無比冷清。
雖然在孝中不宜熱鬧,但遇着過年一家子總還是要團聚的,再說榮海一家已經決定過了燈節就回京。
主持中饋的是方氏,負責操持團圓飯的是馬氏和杜氏妯娌倆,自然沒家裏五個女孩子的事,除了年幼的榮笙,大家都聚在榮筱的屋子裏說話。
榮筠坐在炕上和榮筱對弈,榮笛在旁邊插科打諢,榮箏則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面的雕花填漆椅上嗑着瓜子。
榮笛看了一會兒下棋,覺得沒意思,便在榮箏跟前坐下,和她說話。
「你怎麽回事,進來這麽久了不大說話,我和姊姊就要走了,你不想趁機多和我們親近親近嗎?」
榮箏含笑道:「我話不多,不知道說什麽好。」
榮笛不滿地撇了撇嘴,「你當真變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這是榮箏最近聽得最多的話,可她不改變自己行嗎,她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那我以前是怎樣的?」她隨口問道。
「以前你可喜歡熱鬧了,也喜歡往我和姊姊身邊湊,難道你都忘了?我們剛回汴梁時,你在我們房裏聽了一晚京里的趣聞。」
榮箏有些不自在,「那是以前的事了,奶娘說長大了就該有個穩重樣。」
「哼,你這個人挺沒意思的。」
見榮箏仍不大理她,榮笛心裏不痛快強好勝的她,喜歡身邊所有人都圍着自己轉,再加上小姑娘家也不懂得要隱藏情緒,總覺得榮箏輕慢了她,便對榮箏怒斥,「你好沒意思,我都這麽低聲下氣的和你說話了,你竟然理都不理我。」
榮箏微怔,二堂姊和從前的她如此的相似,那時她總覺得所有的人都該圍着她轉,捧着她,在榮家這麽想沒什麽,繼母對她極為寬容大度,從不挑剔指責她,下人們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哪個不奉承她、將就她,日子過得十分的舒坦順心。可到了廖家以後,身邊的人已經不是跟前這些,她又渾身帶着刺,禁不住婆婆對她的折磨,生活過得很苦。
想起前世,榮箏斂容道:「大過年的,既然不合拍,彼此走開就是,何苦生氣。」
榮笛見榮箏板著臉教訓自己,覺得下不了台,又反唇相譏了幾句。
炕上下棋的榮筠和榮筱見狀,忙下來相勸。
「好好的,怎麽又吵起來了?都是自家姊妹,有什麽好吵鬧的?」榮筠是大姊,平時最是溫柔和善,她將兩個人拉開勸道。
榮笛噘着嘴,看也不看榮箏,氣呼呼的甩了帘子就往外走。
見榮箏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喝茶,榮筱反倒有些暈頭轉向的。「你現在倒沉得住氣,不和人家爭辯啦?」
「我爭這個做什麽,又不是小孩子了。」
榮筱瞅着榮箏笑,暗想,一個月前她這三堂姊可不是這樣,什麽事都要爭個高下,結果生場病後,像變了個人似的。
方氏早就讓人備好了祭祀用的器皿和供物,祖先們的畫像也掛了出來。待準備齊全後,榮海引領着族中子孫進了祠堂給祖宗們行禮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