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宮
出門一趟,六百兩紋銀沒有了,自己以後還是少出門才行。
花的時候財大氣粗,算賬的時候還是小小地心疼了一把。尤其看到東泊漆黑的臉色的時候。
很快,秦諾就明白為什麼東泊要陰沉着臉了。
中秋節到了,身為郡王府,要與親朋好友來往走動。
“王爺,奴婢粗略估算了一下,依照我們郡王府的身份,這個節禮大概需要四千兩銀子。”
“這麼多?”秦諾嚇了一跳,“只是過個節,自己小半年的俸祿就要不見了。”
“已經是最儉省了,這還是因為王爺如今剛剛開府,來往的人情都不多,只需要幾位宗室王爺中走動就行了。”東泊老實道。
出宮之後,人的交際圈是逐漸擴大的。以後立妃納妾,交往好友,需要走動的人家至少要翻個五六倍。
秦諾翻看着東泊擬定的禮物單子。立刻意識到,這會是一筆凈支出。
身為宗室皇親,是要講究一個體面的,不可能像現代人情往來那樣,左手收進來,右手送出去,來來回回顛倒流轉那些金銀禮物是不可能的。
如果王侯爺送給李國公的玉桃擺件在一個月之後竟然出現在宋國公的府上,那隻能說明兩件事,要不就是李國公看不起王侯爺,要不就是李國公家已經敗落不堪,拿不出別的像樣的東西了,無論哪一種,都會在京城社交圈子裏傳為笑柄,大大傷害李國公府的聲望值。
會造成這種現象,也是因為這個時代還是手工業時代,無論古董玩物,還是金玉器皿,都是獨一無二的,就連內務府批量鑄造的一模一樣的金碗銀筷等通用物件,都要在底下專門打印個記號,列明出場日期和編號,不像後世,同樣的商品兜兜轉轉,千篇一律。
只是一個中秋節就要這麼多,再過幾個月,還有更加隆重的年節。這還是在國喪期間,任何節慶禮節都要從簡辦理的前提之下啊。等明年出了喪,花銷豈不是還要翻倍。按照大周禮儀,孝期名義上是三年,但當年年節之後就可以恢復日常宴席走動了,平民百姓婚嫁也不受禁止。
難怪秦勛嚷嚷着要賺錢呢,只憑着俸祿銀子和莊子上的那點兒進項,真的很吃力呢。
只是賭博這種噁心,是絕對不能夠沾染的。
沉吟片刻,秦諾開口問道:“東泊,有沒有聽說過其他的宗室王府,是怎麼賺錢的?”
東泊面上流露出欣慰的神采。自家王爺自從半年前一場大病之後,腦筋好了很多,不過溫和善良的品性依然。
“據奴婢所知,幾位王爺家中多都有商鋪田產,有的插手海貿,養着好幾支商隊,有的在北疆那邊有大生意。像東郡王府,經營多家綢緞莊,年年都從南洋那邊進貨……”
果然,大家都有發財的路子。
將賬本遞還給東泊,秦諾道:“讓我再仔細想想。總也得賺些銀錢來。”
“王爺英明,其實也不必心急,如今剛剛開府,待將來攢下些銀兩,慢慢置辦莊園商鋪,錢能生錢,自然會慢慢寬裕的。”東泊接過賬本,溫聲勸道。
這是在變相的勸自己不要亂花錢了。花六百兩買一個沒什麼用處的重傷員這種事情,還要倒貼醫藥費,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秦諾心知肚明,笑道,“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他又不是有特殊愛好,只是想要個便宜師傅罷了。
發財大計可以慢慢從長計議,如今的秦諾還有一件頭等大事要忙碌。
中秋節作為大周重要節慶,按照傳統,宗室群臣是要入宮覲見並賜宴的。今年因為國喪,宴席的規模大大減縮,官員只三品以上,宗室只親王、郡王及其世子,入宮參加宴席。秦諾恰好在入宮之列。
所以在離開皇宮半個月之後,秦諾再一次回到了大周權力的中樞。
乘車入宮,走過清和門,在皇宮西側的廣場上下了車。跟着引路太監走過一道道迴廊,依然是熟悉的亭台樓閣,映入眼中,卻多了一層疏離感。
有這個感覺的不止他一個,剛走到流光殿內,就聽見秦勛的聲音傳來:“半個多月不見,這宮裏怎麼跟變了個模樣似得。”
秦勛圓滾滾的身子坐在靠東的席位上。見秦諾進來,第一個招呼道:“九弟,兄弟們之中就數你來的最晚了。”
秦諾視線掃過,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員,眾位皇子基本上到齊了,除了在外守皇陵的秦澤之外,還有秦健也不見蹤影。
隨口笑道:“三哥不是還沒來嗎。”
“三哥今天一大清早就過來了,在太和殿那邊回稟公務呢,只怕來的要晚一些了。”
秦健跟他們幾個領了閑差混飯吃的不一樣,爵位是更高一級的親王,領的也是文史庫編撰的職位。
按理說秦健這個職位,其實也是一等一的悠哉,編書這種技術活兒,也沒人指望皇子殿下參與,只等着將來文史編撰完成,給他添一個署名就行。怎麼還要去回稟公務這麼久呢。
對秦諾的疑惑,秦勛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三哥嘛,貴人事忙唄。”
有戲!從秦勛的表情就知道,秦健絕對出事了,但具體是什麼事情,這死胖子不說,他也不能追着問,畢竟眾位兄弟都在殿裏呢。
又過了片刻時間,宗室旁系的親王郡王也逐漸到了,在寬闊的大殿裏彼此招呼着。秦勛這個交際達人忙得腳不沾地,一邊跟這個敘舊,一邊跟那個嘮嗑。
秦諾就清閑多了,而且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趁着沒人注意的功夫,乾脆溜了出來。
屏退了宮人的跟隨,他假裝欣賞乾元殿小花園的風景,獨自慢行。
沿着乾元殿一路向西,拐到一處僻靜的迴廊處,秦諾小心地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他攀着橫欄,一躍而起,跳上了拐角的橫樑上。
橫樑角落,一個小包裹正安靜地躺在那裏。秦諾霎時鬆了一口氣。上次假扮葛賢妃走過這裏,他將葛賢妃的披風和釵環脫下來藏在橫樑上。之後緊接着是景耀帝駕崩,國喪大事,乾元殿內外進出頻繁,一直到封王開府,離開皇宮,他都沒有找到時間來這裏將衣服取走。
如今趁着入宮朝賀的機會,趕緊將這樁罪證湮滅掉。將披風塞進懷裏,秦諾躍下橫樑,然後沿着夕月湖一路向北,終於找到一處隱蔽的所在。
他脫下鞋襪,赤腳踏進水裏,掀開湖水中一塊大石頭,將披風壓到了底下。
再過個一年半載,就算這件披風被人找到了,也只會以為是葛賢妃投湖的時候不慎脫落,捲入了石頭縫隙。
放下了一樁心事,秦諾回到岸邊的岩石縫隙里穿上鞋襪,想着反正離開宴的時間還早,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先去看看秦芷,十幾天沒見面,也不知道妹妹最近日子如何。
還沒行動,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帶着怒氣:“殿下,請自重!”
秦諾嚇了一跳,穿鞋的手頓時一顫。
“孤有什麼地方不自重的?你倒是說來聽聽!”
熟悉的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不是秦健嗎?
秦諾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透過石頭縫隙,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假山對面是一片楓樹林,遍地如火如荼,濃艷的底色中站着一位琦年玉貌的少女,一身羅黃色長裙珠光閃爍,肩頭披着鑲了白狐絨的緞子披肩。雖只十四五歲年齡,卻已有傾城之色。是哪家入宮來朝賀的貴女嗎?
她對面的秦健一身暗紫色親王朝服,將原本就沉暗的臉色映地越發陰森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