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金頂會武
峨眉山地勢陡峭,風景秀麗,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稱。
天地人鬼世外四派中天門、地堂都將宗門設於域外,鬼舍更是不知所在。說的高明些是為了超脫,但反過來說,其實更多的恐怕還是想保持神秘,儘可能的脫離大燕朝廷的束縛。
而逆仙門反其道而行之,獨處於峨眉山中開宗立派,旁的不說,光是這份血氣與自信便是令人折服。
萬佛頂高聳入雲,為峨眉之最高峰,從山下向上望去,只有白雲皚皚,難見蹤跡。據說逆仙門總壇便建在這萬佛頂之上。換言之,逆仙門上到門主,下至門徒雜役,全都踩在了“萬佛”頂上,這份不敬天地,蔑視神佛的豪氣端的是當得起“逆仙”二字。
想想也是,天門的道法神通自稱順應天道,體悟天心,借天地之力為己用;地堂的金身不敗也是煉體修心,以慈悲禪心得證佛陀正果,而逆仙門只練自身技藝,煉精化氣,逆而成仙,憑着兩個拳頭打破三界六道對凡人的束縛,又豈能總想着躲避、超脫,又怎能不狂,不傲?
“乾娘,這便是逆仙門了嗎?”峨眉山下,一處斷崖前,關玄衣開口問道。面前的崖璧上有前人留字:“打破六道”,古篆書刻,字跡狷狂,細看,似有高深境界隱含其中。
黎萍收他做義子的因由暫且不說,不過關玄衣之所以同意,只是因為她的一句“只要依仗逆仙門,你的兄弟便是闖下天大的禍事也能保住小命。”
金陵城中那近千條人命可不是徐千山一人能扛得下的,加上他關玄衣這二百斤肉也是不夠。關玄衣想的明白,所以只能同意。
“嗯,上了這斷崖便是萬佛頂。”黎萍點點頭,問道:“我雖收下你做了義子,但卻不能時時教導於你,我的一身武藝也不適合你修鍊,最多也就是給些指點。想要成為逆仙門首席,習得上乘武學終究還是要三堂出身。以你的底子,三堂當是任你挑選,只是你自己可想好了?”
所謂的三堂,說的是逆仙門中“神拳”、“佛掌”、“逐風”三堂,拜入逆仙門中弟子首先要先根據自身的優勢擅長進入其中一堂之中修鍊,之後再根據師長的考量以及對門內的貢獻進入凌雲仙境修習真正的門派絕學。
“嗯。。。正還有些事要問娘。”關玄衣頓了頓:“三堂的功法我已了解,現在想問問。。。三堂的堂主師父為人如何?”
黎萍轉頭看着關玄衣,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微笑道:“神拳堂堂主羅烈脾性暴烈急躁,性格衝動,對外事並不在意,只一心追求武道極境,乃是一個真正的武痴;佛掌堂堂主柳金面一手般若掌出神入化,但性情淡漠,凡事講究公平,也就是常說的幫理不幫親;至於逐風堂的聶長明。。。”
“如何?”
“呵,多的不說,他聶長明在門內有個綽號,叫做‘寧死不吃虧’。”黎萍搖搖頭,點了這麼一句,對這聶長明也沒再多說什麼:“逆仙門枝繁葉茂,根基雄厚,門內供奉長老不計其數,但若說到核心傳承,終還是一師四徒。他三人與我逆仙門門主段人王雖一同師從上一代門主,但性格便是如此迥異,你要細細思量。”
“謝謝娘的指點,孩兒記下了。”關玄衣搖頭:“具體怎麼選,孩兒想與他們見過之後再做決定。”
黎萍從袖中拿出一支響箭,尖銳的厲嘯聲過後,崖頂緩緩垂下一個烏**閣來。
未幾,吊閣落地,嘭的一聲過後,塵土飛揚。
關玄衣眨眨眼,上去用手指彈了一下這吊閣的木璧,似木似鐵,不知是什麼材料。抬腳便要往裏進,卻見黎萍在後邊一動不動。
“怎麼?”
“如果你就這麼上去,那一會兒你的腦袋可就不在脖子上了。”黎萍笑道。
幾息過後,吊閣被拉了上去,黎萍走到崖壁前的那“打破六道”四字前,抬手在“破”字上敲了兩下,又在“道”字上敲了三下。
忽然,只聽“卡啦啦啦”一陣機關響動,十步外的崖璧上忽然緩緩打開一個烏黑的洞穴。
“若是一隻響箭便能登崖,逆仙門就不知毀了多少次了。”黎萍說了一聲,帶着關玄衣邁步走進了這洞穴之中。
洞穴之中不知多少階石梯盤旋而上,抬頭不見頂。莫說普通人,恐怕一般的練家子走一半就得累死。
不過好在關玄衣底子不錯,又早已進入後天之境,這種苦力活兒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費些時間。
大概一個時辰過後,兩人終於走到了石梯的盡頭處。推開一道石門,兩人便算正式踏上了萬佛頂。
面前寬闊的練武場,石板鋪就,大得很不知方圓幾何。場上刀光劍影,拳來掌往,粗粗一數,大概六七百弟子正在亂斗。
倒不是生死相搏,不然也不會拿着木質刀劍,應該只是彼此磨鍊技藝。只是不下死手不代表便是花架子,地上血跡斑斑,倒在地上的要不痛苦呻吟,要不昏迷不醒,有幾個看着胳膊都扭得不成樣子,力道當真是做不得假的。
視線的盡頭處,巍峨殿堂怕有十丈高下,明堂石柱,並非想像中的雕樑畫棟,但自由一股蒼茫古樸之氣通天徹地,令人望之生畏。
“黎老,您回來了?”一個青衣少年迎了上來,拱手道。
“沒算日子,沒想到正好趕上了今月的三堂演武,嗯,也好,都在殿裏呢?”黎萍問道。
青衣少年恭敬回道:“嗯,掌門師伯、三堂長老都在殿中。”
“行了,我自去便是。”黎萍點頭道,又回頭衝著關玄衣道:“你初來我逆仙門,行事本不宜張揚。但你既是我黎萍的義子,倒也不必在意許多規矩,吐露鋒芒也算是給我掙面子。這場面你也看到了,去玩耍一番,一會兒我自會叫你。”
“這。。。”
“若是能站到最後,自有你的好處”黎萍說完話便走了,關玄衣撓撓頭。他其實並非好勇鬥狠之人,但自思黎萍總不會害自己,便緊了緊褲腰帶,一個縱身踏入了演武場中。
“哈哈哈~,黎老,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殿中七把大椅,左右各三,三堂堂主坐在左側。居中又一把,坐的卻是逆仙門門主,人稱萬人敵的段人王。右邊的三把石椅卻是空無人坐。
三堂堂主身後各佔了兩人,神態恭敬,是三人的親傳弟子。此時算上剛到的黎萍,殿中只有十一人,顯得甚是空蕩寂寥。
值得一提的是,正中牆上掛着一幅畫像,畫的是一個橫刀嘯天的滄桑老人。畫像前一張供桌,桌上一個牌位,上書“張三”二字,排位前一個香爐,三炷高香青煙繚繞。而在香爐與牌位之間卻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刀架子,也不放刀,不知何意。
“羅堂主。”黎萍點點頭,在右邊當中的石椅上坐下。
“黎老,此行結果如何?宋山高何在?”能如此語氣問話的自然是段人王這個逆仙門門主了。
“稟掌門,”黎萍冷麵回道:“逆命八卦卻有其事,且不止元辰神煞,另有十惡神煞一同為一名徐千山的少年所得。至於宋山高。。。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誰殺得?他奶奶的,那小子雖然功夫一般,可好歹也是咱們逆仙門的長老,誰這麼大膽子!!!”段人王還沒說話,羅烈卻一個高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呼呼喝喝一副只待聽了兇手名字就要下山拚命的架勢。
“姓羅的,急什麼。黎長老一身無傷,可見這事兒大有蹊蹺,何不聽黎長老說完?”聶長明拍拍扶手,淡淡道。
“知前後,方能明對錯。”柳金面說道。
“朝廷插手了,那個少年的身份不簡單,但其他的我也並不知曉多少。”黎萍接著說道:“殺人的是東廠的廠公劉芝麻,此人。。。”
“如何!”羅烈怒道:“朝廷就能殺咱們的人了?一個太監,怕他沒鳥?”
即便是了解羅烈的火爆脾氣,黎萍也不禁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一個先天之境,不管是不是太監,都不是我們能輕易招惹的,更何況背後還有朝廷。”
“額。。。他。。。嗯。。。他破入先天了?真的假的?”羅烈有點兒啞火了。先天高手,說來四個字,但卻代表着無上的境界,可不是他羅烈能奈何的了的:“嗯。。。也,也不怕他,掌門師兄不也是嗎。”
這就純粹是嘴硬抬杠了,眾人自然不會當真。
沉默片刻,段人王望着殿外的演武場,問道:“黎老,那這少年是?”
黎萍沒有回答:“逆命八卦之力說來神奇,但我們知道的並不甚多,已經知道的,對武道一途似乎也沒什麼作用。不過門主看這少年如何?可當得起天縱二字?”
此時的演武場上,本就激烈的爭鬥隨着關玄衣的加入已然進入了白熱化。三堂演武說到底也是三堂自己的事,輸贏總在自家。如今忽然多了關玄衣這麼個外人,若是被他出了風頭,三堂弟子的臉面何在?
於是當大家意識到他的存在時,一個個頗有默契的圍攻了上來。這裏倒不得不說,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武人自有風骨。
關玄衣雖然是後天之境,又通曉地堂金身法和各路武學,但三堂弟子中也不乏好手,後天之境也不少。輪番圍攻之下,關玄衣也漸漸力有不逮。
“能站這麼久,這個年歲,這個境界,確實不易了。不過也就爾爾,擔不起天縱二字。”柳金面如此評價。
“我倒覺得還不錯,是棵好苗子。如果交到我老羅手裏,三十年必成大器。”羅烈目露精光,顯得很是興奮。
“老羅你要三十年,我姓聶的二十年就能教出來。”聶長明“切”了一聲,轉頭看向段人王:“門主,您看。。。”
“地堂金身法,他是和尚?”段人王忽道。
“啊?”
“和尚?”
幾人一愣,方才沒有注意,此時再細看,只見場面已經全然變了。
演武場正中,關玄衣雙拳握於腰間,雙膝微屈,扎着一個馬步。雙目微閉,無悲無喜。凡裸露在外的皮膚盡數化為金銅之色。拳掌刀劍加身“嘭嘭”如金石相擊,正是佛地寺賴以成名的金身橫練法門。
“他不是和尚,他的師父也不是,而是金陵煙雨樓的掌柜。那掌柜名叫莫問,沒聽過此人字號,我打聽過,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煙雨樓向來這個德行,倒也正常。”黎萍伸手一指場中的關玄衣:“方才說的那個徐千山,應該算是他的師兄,不過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如今。。。”
黎萍大概將金陵城中的事說了一遍。當聽到兩人屠戮平民近千的時候都不禁面露詫異,聽到最後徐千山被朝廷“抓”去,關玄衣為救兄弟想拜入逆仙門,前因後果才串聯起來。
“三位師弟如何看?”段人王問道。
“不妥。”柳金面當先說道:“江湖中偷學他派武學乃是大忌,此人即已學的地堂金身法,再進我逆仙門於理不合。”
“拉倒吧,你不要我要。”羅烈拍掌笑道:“要論規矩,他剛才使得那幾路拳腳還是我逆仙門的,那招白鶴亮翅我看着就深得三昧。再說了,不說別的,你那手般若掌不還是咱們祖師爺從和尚廟裏搶來的?咱們練武的,凡事都講規矩還逆的什麼仙?門主,這孩子我看行。”
“嗯。。。”段人王不置可否,看向聶長明:“聶師弟,你怎麼說?”
“這個嘛。。。”聶長明沉吟片刻,目光在黎萍的臉上掃過,想了想,開口道:“師兄,收不收的其實對我逆仙門來講算不得什麼大事,一個金身法而已,只要不是我們教的,我們也不學,那幫和尚也說不出什麼。畢竟當初他們偷。。。哦。。。是換我們奇經運脈圖,最後我們不也沒和他們翻臉嘛。”頓了頓,聶長明又道:“不過門主,七年前的四派論武,咱們可是在皇帝面前被那般和尚們給壓了一頭,若非小豬兒拼了性命,只怕咱們連鬼舍都贏不得。如今小豬兒元氣大傷,三年後也不知能否破關而出。若是不能。。。那這少年。。。”
“有理。”段人王目露思索,片刻,開口道:“曲靈泉。”
“弟子在。”柳金面身後一弟子站出身來。
“你的蝕心指專破金身橫練,去試試他的火候。”
“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