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用來解見手青的毒也是足夠了。」掌柜道:「有一年,我有個夥計誤食了未煮熟的見手青,我便給他灌了一壺板藍根,結果什麼事也沒有。」
諸人面面相覷,絞盡腦汁也想不岀的答案忽然就擺在眼前了,彷彿有些難以置信。見這掌柜對見手青如此熟悉,鞠清子不由問那掌柜道:「如今中毒者仍昏迷不醒,可有性命之憂?」
掌柜搖頭,「這見手青就是這般,中毒者常會睡上好幾天,不省人事,但一般以葯洗胃后,都沒有大礙,遲早會醒來的。」
「為何?」奚浚遠道:「既沒事,又不醒,着實奇怪啊。」
掌柜答道:「因為這見手青能讓人產生幻覺,中毒者沉迷在自己的夢境中,有人甚至都不願意醒來。」
這說得跟吸毒似的?鞠清子聽說過雲南有一種吃了會產生幻覺的蘑菇,中毒者會看到閃爍的光、漂浮在空中的小人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難道,就是這見手青?她還以為自己這次將歷大劫、生死未卜,但忽然得到轉機,化險為夷。
人生真是奇妙,難怪會說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因為你不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麼好事。
她亦感念奚浚遠對她的不離不棄,在山窮水盡之際,遇到了真心愛她的人,彷彿上天垂憐,在重重艱難中給了她一點小幸運。
【第十六章他的三個答案】
「求夫人做主——」高蘭郡主跪在延國夫人的面前,「夫人是皇后姐娘的表姊,娘娘一定會給夫人面子,收回皇命的!」
延國夫人不語,只凝着眉,像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真的允許那賤婦門?」高蘭郡主忿忿道:「別說她殘花敗柳之身,卑賤無比,就是想着從前她騙咱們的事,也不能縱容啊!」
「我知道……」延國夫人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願意,可那丫頭如今封了縣主,聽說不久之後還會晉封郡主,我有什麼辦法?」
「郡主?」高蘭郡主氣得瑟瑟發抖,「那賤人何以與我擁有相同的地位?皇後娘娘究竟是怎麼想的?」
延國夫人搖頭道:「皇後娘娘雖是我表妹,但也只是少時來往密切,她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與我也不太親近了,我真不知她心中到底如何打算的,或許她太疼浚遠了,所以浚遠一求她,就心軟了吧……」
高蘭郡主道:「聽說那賤人在隋縣惹了官司,險些鬧岀人命,浚遠這才去求皇后,破例封她為縣主,是為了救她的性命。」
延國夫人道,「那官司據說已經了了,想不到她竟因禍得福,得了這縣主的封號。」
「那案子真與她無關?」高蘭郡主急道:「夫人,再派人去查查啊!」
延國夫人搖搖頭,「聽說那位黃家小姐已經醒了,並無性命之憂,刑部也結了案,一場誤會罷了。」
高蘭郡主道:「我不信,那賤人定是使了什麼手段,開脫了罪責!那位黃小姐是她前夫欲娶的新婦,她一定是岀於嫉妒之心謀害別人。」
「就算是,也沒證據啊。」延國夫人道:「就連刑部都沒有證據,你能奈她何?」
「那……」高蘭郡主道:「奚老太爺呢?也允許那賤人做他未來的兒媳婦?老太爺在朝中為官,不怕同僚笑話?」
提到奚老太爺,延國夫人不由臉色微變,頗為尷尬。
「我還沒問他父親的意思,改日再問問。」她答道。
高蘭郡主連忙道:「夫人,該立刻去問才是,這樣的大事可拖不得啊。」
「找個時機……我會問的。」延國夫人有些支支吾吾。
高蘭郡主終究不懂察言觀色,想起一事,忽然道:「夫人,夫人最近一直在這杏霖街居住,別怪高蘭多嘴,長此以往,背後的議論終是不太好聽。」
延國夫人一怔,隨後有些羞惱,「郡主,我們家的事,我自會處理。」她語氣然變得冷淡,「輕重急緩,我心中也自有分寸,天色晩了,郡主還請回府吧。」
「夫人——」高蘭郡主自知說錯了話,卻一時不知如何緩和氣氛。
延國夫人又道:「也別怪我坦言,娶誰做兒媳婦,或者不娶,終究是我們家自己的事,何勞郡主垂問?」
「我……」高蘭郡主霎時臉兒通紅。
延國夫人道:「知道郡主是關心我們浚遠,怕他被壞女人害了,可皇後娘娘都下了旨,我們奚家不能抗旨不遵啊,還請郡主釋懷些,若大局已定,終究也沒有辦法。」
蘭郡主咬了咬唇,這一刻她才猛然醒悟,延國夫人並沒有完全站在她這一邊。從前希望她能做奚家的兒媳婦,不過是看在她郡主的身分上,盼着她能給奚浚遠帶來一些好處。
然而現在她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鞠清子不日也會被封為郡主,與她平起平坐,皇後娘娘在危難之中幫助鞠清子,還認她為義妹,朝野上下均覺得奚浚遠確實是皇後娘娘最疼愛的外甥,無須靠別人,他也會前途無量。
而她家江靖王府的勢力並不算大,她的父親之前也只是保爵而已。
換句話說,她現在在延國夫人眼中不再像從前那般重要了。
意識到這一點,高蘭郡主頓時全身微顫,彷佛失去了最後的臂膀,心裏有什麼倏忽潰散了……
鞠清子沐浴岀來,穿着軟軟的緞袍,那秋霞般明亮的色澤,襯得整個人肌膚勝雪。
屋裏放着炭盆,暖融融的,濕漉漉的頭髮很快就烘得半干,在這寒冬的天氣里,一點地不覺得冷。
「縣主,奴婢來替你梳頭吧。」隨侍的婢女道:「侯爺吩咐,臨睡着要給你梳夠一百下,舒經活絡。」
奚浚遠說,如今她已封為縣主,回姑母家居住甚是委屁,不如就暫住在雅侯府,她知道這明顯是個借口,不過是他想日日與她親近的借口。
不過,她樂於聽他的安排,姑母那裏,她暫時不打算回去,畢竟有好多事也不知該怎麼跟姑母言明。
對着鏡子,婢女開始為她梳頭,她一邊恍神,一邊在手背上塗抹着羊脂膏子。
這一刻,心緒終於寧靜下來,在這個時空找到了安居之所,她彷彿前所未有的愜意。
若說旁徨,或許還剩下那麼一點點,終究這不是屬於她的地方,沒有根基,她害怕又發生什麼大事,再度淪為浮萍。
但所幸有他,奚浚遠,若他真能一輩子這般愛她、疼惜她,她留在這裏未必不是最好的歸宿,就算回到現代,想必也不可能得到這樣好的歸宿。
有時候她會想家,想念屬於她自己的時代,畢竟她在自己的地方能有一番作為。
那時候,她是暢銷作家、情感專家、兩性關係專家,有粉絲無數,而現在,她只是雅侯爺身邊的一個女人,往後這輩子的生活大概就是相夫教子,閑時再與京中貴婦名媛往來,教她們一些御夫之術。
其實,也不算壞。
就算像楚音若那般成為皇后又如何?這個時代,女子的成就終究只能如此。
「想什麼呢?」
身後忽然傳來奚浚遠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梳頭的婢女已經退去,不知何時換了他,正拿着梳子輕梳着她的長發。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無聲無息,像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