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也是讀過法典的,」楚音若問道:「你想一想,法典上可有說過,在什麼情況下,犯人可得不同的待遇?」
「除非……」奚浚遠凝眉,「她是皇親國戚!」
此言一出,楚音若眸中有什麼閃了閃,彷彿與奚浚遠想到了同一件事。
「臣這就去向皇上請旨,求皇上為我和清子賜婚!」奚浚遠靈機一動。
「這樣高蘭和你母親怕是會氣得發瘋了。」楚音若搖頭道。
「為了救清子的性命,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奚浚遠再度叩首道:「求娘娘成全——」
楚音若卻道:「事情得一步一步的來,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娘娘,是清子叫臣來求您的,」奚浚遠連忙道:「她說娘娘一定會幫她的,雖然臣不太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但看在上次入宮她與媳娘一見如故的分上,還請娘娘憐惜。」
楚音若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鞠清子的意思。「你放心,本宮會幫你們的。只是叫你不要太心急,凡事得一步一步的來。」
「眼下火燒眉毛,臣也顧不得了。」奚浚遠道。
「與你成婚的女子首先得有身分。」楚音若叮囑道:「若是一介民女,大概只能為妾了。」
「臣不在乎這些。」奚浚遠道。
「你不在乎,朝野上下會在乎。」楚音若道:「到時候清子會飽受流言蜚語,你也忍心?」
「我……」奚浚遠一時被問住了。
「這樣吧,本宮認她為義妹,如何?」楚音若道:「本宮求皇上封她為縣主,日後你倆定了親,再晉封為郡主,如此一來,你們便身分相當,也免了多餘的議論。」
「娘娘!」奚浚遠萬萬沒想到,楚音若竟會如慷慨,「娘娘大仁,臣不知如何謝恩才好!」
楚音若道:「她做了縣主,又是本宮義妹,也算皇親國戚了,如此便可派刑部官員前往隋縣,接她回京候審。」
奚浚遠俯下身子,深深施禮,這一刻他有些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浚遠,你真的想明白了?」楚音若問道:「真的要與她攜手一生?」
「娘娘,」奚浚遠道:「臣自幼羨慕皇上與娘娘鶼鰈情深,只盼也能遇到一個女子,生死相許,所幸,遇到了清子。」
「若你發現,她並非尋常女子呢?」楚音若話中有話地道。
「對啊,她的確不尋常。」奚浚遠淺淺一笑,「她有很多新鮮的想法,與臣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若她是鬼魅而化,你還會這麼喜歡她嗎?」楚音若再度問道。
「鬼魅?」他一愣,「她會害臣嗎?吸血還是攝魂?」
「本宮只是隨便說說,舉個例子而已。」楚音若道:「清子是個善良的女孩,就算是鬼魅所化,也不會害人的。」
「那就無妨了。」奚浚遠聲音無比堅定,「既然不會害我,只會愛我,管她是什麼呢?是謫仙下凡,或者山中妖魅,臣都無所謂。」
他答得爽快,倒叫楚音若有些意外,不由嘆道:「浚遠,你與皇上真有些相像,當年他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
「娘娘這麼說,在浚遠聽來,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稱讚了。」奚浚遠笑道。
他羨慕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立志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論所愛的女子是魑魅還是魍魎,他亦無悔。
囚車押到京郊十里亭處,便停下休息。
坐在囚車裏,鞠清子倒不覺得自己像個囚犯,天氣如此晴朗,難得的藍天白雲,她的心情十分愜意。
蕭皇頒旨封她為縣主,令刑部親審黃小姐中毒一案,她終於可以回京。
押送她的官員很客氣,一路上對她照顧周到,讓她免受許多辛苦。
奚浚遠騎着馬,也一直在身後不遠處跟着。按制,他本不能隨行,但押解的官員多少會賣他一些人情,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他了。
奚浚遠策馬上前,建議道:「各位,前面有個食肆,不如去那歇腳吧。」
「也好。」押解的官員道:「想來,縣主也餓了吧?」
縣主這個稱呼,鞠清子聽來一時還未習慣,微愣了下。
「我倒不打緊,趕路重要。」她生怕一奚浚遠為了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
「已經到十里亭了,馬上可以進京。」押解的官員卻很好說話,反過來勸她,「縣主,一會兒你也進食肆里喝些熱湯吧,不過手銬不能摘,還望見諒。」
「沒關係,我喂你。」奚浚遠湊近囚車,輕聲笑道。
鞠清子路了他一眼,隨即也笑了,這哪裏像押送犯人,簡直像是郊遊了。
很快,囚車開了鎖,鞠清子終於可以活活動腿腳,眼前的食肆像是郊區農人閑時所開,並不太熱鬧,除了他們一行人,再無其他食客。
「幾位想吃些什麼?」坐定之後,掌柜瞅了瞅鞠清子,看着她的手銬,多少猜到了她的身分,但見官差對她十分客氣,還有一貴公子陪伴在側,又有些奇怪。
「掌柜的,你們這裏有什麼招牌菜?」奚浚遠問道。
掌柜連忙道:「小店剛從南邊帶了些『見手青』過來,在這個季節是很難得的。」
「見手青?!」
此語一出,四下皆驚。
「這是毒物啊!」刑部官員立刻驚訝地道:「你這如何吃得?」
掌柜卻道:「草民從小在南邊長大,從小就吃這個,哪裏是什麼毒物?」
「可確實有人吃它中毒了啊。」奚浚遠道。
「那是煮的時間不夠久吧?」掌柜笑道:「須得以大油、大火、大蔥、大蒜烹煮,方可食得,若是熱炒,最好炒兩遍,若是燉湯啊、涮啊,至少得煮兩刻以上方才吃得。」
「兩刻以上?」奚浚遠瞧着鞠清子,「你們那日吃火鍋,煮了多久?」
「不記得了,」鞠清子眸想了想,「好像……沒多久。」
「那難怪了!」奚浚遠追問掌柜,「這東西是煮得越久,毒性便越小嗎?」
「沒錯。」掌柜點頭道。
「這麼說來,縣主是被冤枉的?」刑部官員道:「黃小姐會中毒,大概是那見手青煮得不夠久,但為何縣主當時吃了沒事,偏偏黃小姐中了毒?」
鞠清子與奚浚遠對視一眼,皆是茫然。
那掌柜道:「恕草民多嘴,敢問中毒者有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怎麼,這見手青還與別的東西犯沖不成?」奚浚遠忙問道
「又或者,沒中毒者當時還吃過點別的什麼?」掌柜又道:「草民只是猜測,畢竟有些食物本無害,但混在一起卻常常混岀個好歹來。」
「黃小姐吃過什麼我不知道……」鞠清子回憶道:「可那天……我是喝過祛風塞的感冒茶。
「縣主,你喝的那茶是藥鋪開的?」刑部官員問道。
「也算不得葯吧。」鞠清子道:「不過,我喝了以後,當天身子着實清爽了許多。」
「茶里究竟有什麼?」奚浚遠問道。
「金銀花、野菊花、板藍根、甘草……」鞠清子記起客棧老闆娘對她說過的話。
「這就對了!」掌柜一拍桌子,「這正是解毒的良藥啊!」
「就這?」鞠清子詫異,「可這都是尋常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