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練膽
我那時還有一個愛好,就是釣黃鱔,其實我更大的目的就是練習自身膽量。
對於釣黃鱔這個項目,相信生活在有水的鄉村的上一代人都不陌生,就是把一些罐頭皮或薄的白鐵皮剪成等邊的長三角形,再在尖尖的頂部剪一個小V字型凹槽,把細細的尼龍繩剪成半米的長度,一端系在剪好的鐵皮上,另一端系在一根小手指粗的經過簡單加工過的錐形的五公分長的樹枝上,再找些丘蚓穿在鐵皮部位,如此就做成一個小釣了。
還有一種大釣,做法基本類同,就是用縫衣服的針代替鐵皮,只不過尼龍繩要長的多,有的達四五米長一條,系法也一樣。
釣黃鱔的方法,就是每天用藍子裝上大小約一百份穿過丘蚓的釣子,在日落之前,把小釣插在有水的水稻田裏和一些小的溝渠中,而大釣的一頭插在寬寬的河岸邊,另一頭甩到河中間;兩種釣所釣的對象不同,小釣主要目標是釣黃鱔;大釣主要是魚類。
找到合適的地方全部插完之後,一般半夜十一二點要查釣,就是沿着你所插釣的田邊和岸邊逐一查看目標有沒有上勾;或監督有沒有人想不勞而獲偷你的勞動成果。這種查釣行為在很多村都屬於正常活動,可在我們村就屬於要錢不要命的活。
即時我村人如果晚上要出去釣黃鱔,總見幾個人是一起進出的,還有,在我村參與釣黃鱔都是成年人,半夜出去也不會把小孩帶在身邊。
那時,我父親身體不好,所以不能陪着我去釣黃鱔,再說,他也從來不支持我去做這件事,每天都要我把精力放在學習上;而同村的小夥伴們聽說我想晚上去釣黃鱔,都一個個怕的要死。
所以我決定一個人去;我們村以前有三個成年人曾經這樣單獨行動過,其中兩個人淹死了,另一個人瘋了;從此再也沒有一個人這樣干過。
剛開始我說去釣黃鱔,我家人是堅決不同意的的,後來我就騙他們說鬼老漢會陪着我,而且我私下也和鬼老漢通氣了,所以鬼老漢也挺配合我的。
不過,鬼老漢接着又私下給我提了兩個要求,一是,釣子專門放在墳場附近的小溝與大河裏,第二就是晚上得我自已一個人去尋查,他決不會陪我;剛開始我心裏雖然非常的恐懼;可由於金庸的作用和鬼老漢那天在河裏捉水鬼的壯舉,又讓我生出來一些膽氣。為了學到他的本領,我同意了。
在過去的農村,尤其是山裡,村子裏死去的人都會埋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久而久之,就會形成一個狀觀的墳埸,有些人家是用土埋的,佔地面積較大,墳頭上都會有一個用土整出形狀的圓圓的墳帽;有些人家是用磚砌成的,比棺材的要大一些,長條形,上面蓋着瓦,象一個小房子,而且在面窄的兩端還各留有一個有4A紙大小的小窗,透過小窗可以看到裏面紅紅的棺木。
然而時間久了,有些用土埋的墳因棺木的腐爛會塌陷下去,露出已腐朽了的棺材,而那些用磚砌成的小房子久了就會被狼或野獸掏空掏大,再加上棺木的腐爛,就會看見裏面的白骨,頭在哪邊,腳在哪邊一目了然。
白天經過還沒什麼,要是晚上從哪邊走,那種感覺用寒氣陡生也不足以形容。特別是當貓躲在裏面叫時,那嬰兒式的啼哭聲會讓你魂飛魄散,還有那狐狸叫時,如美女在竊竊私語,你身在其中就感覺所處的空間裏全是鬼形在到處亂撞,那份恐懼我找不出任何形容詞形容。
而我就在這生不如死的環境裏自然不自然地開始接受着膽量的錘鍊。
慢慢地在這種環境下久了,我的膽氣卻實實在在地提升上來,有時河裏的大釣被緾在水中間拉不上來時,我也敢在這黑漆漆的夜裏伴着各種恐怖的聲音脫了衣服一頭扎進冰冷的河水裏進行打撈。
母親不知道我每天面對的恐懼,她以為鬼老漢一直陪着我,所以我媽每天早晨面對我釣來的豐富的魚獲慢慢從開始的驚恐不安到喜笑顏開,而我也從開始的牙關緊咬到無所畏懼。
然而,夜路走多終遇鬼,這是農村的一句諺語,也讓我深深地體驗到了實實在在的震撼。
那是暑候期間的又一個夜晚,夜色如烏鴉一般黑,如墨染過的原野里,除偶爾傳來一兩隻貓冷不丁地發出叫春的聲音外,在也聽不到其它的動靜;想必守夜的狗們,也早就厭倦了這長長的夜,不知跑到哪個角落裏偷懶去了。
不過,這樣的夜晚卻是魚和黃鱔出來覓食的好時候。
我一個人正在一座亂葬崗旁的河邊輕手輕腳地查着釣,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沙沙”作響的聲音,在這寂靜地夜裏顯的尤為響亮。
好象是一群人走路的聲音,我想。
於是,我扭過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一百多米遠的地方有幾十個藍色的如燈的火光有規律地跳躍成一排,並朝我這個方向晃悠悠地飄過來。
火光不大,大小如一個個小小的燈籠;那些發著藍瑩瑩光的燈籠飄在如人手提着的高度,勻速地橫移着。
這不象是人提的燈籠,更不像手電的光,何況現在的人走夜路根本不可能打燈籠,想到此,我心裏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過,在沒確定這些火光到底是什麼的情況下,自已趕緊關閉手電,躲到路邊的一個草叢裏,趴在地上向著遠處的這些火光目不轉睛地看着。
“沙沙”聲由遠而近,火光由朦朧到逐漸清晰,當我終於漸漸看清那數團光線下的景象時,我的心跳好象要從胸腔彈射出來,一瞬間,我的精神一下蹦潰,張開嘴巴,扯開嗓子不由地喊起來,正當聲音要破口而出時,我被一隻從身後襲來的大手給死死捂住了。
此刻,時間好象靜止了似的,我和那隻大手如一動不動的如雕塑般看着光線下的景物慢慢地從我面前滑過。
“好險啊”!
當那些光線再由清晰到朦朧,由近到遠,由肉眼能見到徹底消失之後,捂住我嘴巴的那隻手鬆開了,並在嘆息的過程中說了這麼一句話。
當我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后,一下子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白天,我發現自已已躺在自家的床上,我看到所有熟悉的臉都緊張地盯着我,我還看到母親眼角流着淚水,不過因一直強力剋制着而沒發出哭聲。當我再次獃獃地看了他們一圈后,眼睛放在鬼老漢的臉上的同時不由自主地放聲大哭起來。我想,我不多見的哭聲他可能不熟悉,而他夜裏的那句話我太熟悉了。
後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陰兵從我面前經過的情景,走路不沾地卻能踩出沙沙地聲音,行動的姿勢就像香港警察在舉行操演,一身軍裝分不清是偽軍還是日本兵,肩上扛的不是槍而是人的腦袋,唯一露出來的皮膚是手上和臉上,慘白的如一張張白紙,緊閉着雙唇,唯一不同的是眼睛,血紅的顏色如水樣在流動,隨時要淌出來,僵直的身體如一塊木板般挺直,高矮和普通人一般大小,走路時揮動着的臂膀如風吹的線,可以任意扭曲,還有那些鬼火,不是被提着的,而是如一朵朵的發出藍光的雲彩,飄浮在他們的腰部位置,鬼魅般地自已游移着…….
遇上陰兵后,我生了一場病,在家休息的十多天裏,鬼老漢開始教我打太極拳,柔柔軟軟,偶爾靈動,他說練太極可以讓人的內心能靜下來;而我那時覺得,除了那推手還有的意思外,我得心情變的更激動,因為我想學水上飄功夫的願意一直沒有實現;現在想想,孩提時代的想法真的挺有意思,我覺得是金庸把當時的我引向一條高深莫測的路而不能自拔。
後來我才知道,鬼老漢對陰兵也是毫無辦法的,不過他當時也沒有帶木盒子,也不知管不管用;那晚他也嚇的不輕,我不知道陰兵有多厲害,雖然我很奇怪,但他在這方面一直諱莫若深,我雖然忘不了,但也沒再問。
也因此,他不在讓我繼續下釣,還要我在走夜路或在水裏時,應尊循以下條件,就是晚上走路不要擺動手臂,遇到陰兵要摒住呼息;惡鬼擋路不要跑動,水下見紅猛抓其身。
自從我不在晚上活動后,好久沒有害怕的感覺了,鬼老漢還是和以前一樣,偶爾和我講些與鬼方面的故事,也開始告訴一些怎麼捉鬼驅邪之類的方法,他說的很高深,我每次都費力地理解着,可還是雲裏霧裏;有時他會拿出一本已發黃的書讓我看,書上有很多奇形怪狀的符號,還有一些高深的道理,後來我通過回憶並比較,不外乎如易經,奇門遁甲,黃帝內經之類的內容,那時我已經迷上了這些,有一陣子連學校也不想去了,我感覺自已的膽子在他的帶動下已越來越大,經常產生半夜三更到外面轉轉的念頭。
後來,我逃了兩次學,不知怎地,很快被鬼老漢發現,他和我家人把我好好批了一通,逐漸地我又恢復以前的生活狀態;而暑假期間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又對鬼怪再次產生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