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皮山匪(二)

2.人皮山匪(二)

聽他問起,杜雲愣了下,“你還記得?”

圖柏莫名看他一眼,“刻骨銘心,甚難忘記。”

杜雲點了下頭,“那本官自然也是記得的。”

而且,何止是記得,簡直是噩夢般糾纏不去,杜雲臉色發黑,看着腳邊的土匪,又恨不得上去踹兩腳解氣。

也正是這件案子,讓杜雲終於下定決心要將豐陽山上的土匪一網打盡。

那叫王祥的人是個馬夫,開春那會兒帶着妻兒到洛安城來看病,路上途徑豐陽山。

那會兒豐陽山上的土匪還沒猖狂到殺人的地步,也就是偶爾搶些過路人的錢財回山去。

王祥算是個點背的,恰好遇上了這群土匪,被人連馬車帶人一同虜到了山頭。有人離遠瞧見,連忙返回了洛安城去報了官。

杜雲帶着捕快尋到了豐陽山,在山中搜索了兩天,第三天中午,終於找到了土匪的老窩。杜雲還清楚的記得他在土匪的老窩前看見掛在樹枝上迎風招展的人皮,正是失蹤的王祥一家人。

男人的人皮鮮血淋漓,淌着的血水滴在枯葉之間,血味濃烈,白日裏引來了一大群灰狼,狼群之後是凶神惡煞的山匪。

杜雲勃然大怒,當場下令要剿殺匪徒。

第一次交手時,他身邊的捕快早已經分散山頭尋人去了,身邊就圖柏孫曉兩人。

杜雲遠遠看着裹在狼群中的人皮,握緊了拳頭,“乾死他娘的!”

圖柏嗯了聲,讓孫曉護送杜雲先走,自己隨手撿了跟樹枝殺入狼群,七進七出,狼屍飛舞,躲在後頭的山匪看的遍體生寒,紛紛拿起兵器傢伙從狼群后沖了出來。

圖柏掐住頭狼的喉嚨,咯嘣一聲捏斷它的脖子,拎着狼屍扔到了土匪的腳前。

土匪見不是他的對手,吹起哨子,哨音一呼百應滿山響起,連綿起伏,杜雲知曉他們人多,硬打絕對要吃虧,令圖柏將人皮取回之後迅速撤退。

一場潦草驚險的對戰之後,圖柏拎着人皮和趁亂時救出來的姑娘同杜雲在山下匯合。

而那姑娘便是那張人皮的夫人,芸娘。

十天後,芸娘一張狀紙將豐陽山的土匪告到了洛安城知府大人杜雲的手上。

時至如今,令杜雲想不通的就是這群土匪先前都是流民聚集在豐陽山上,由頭子王虎揭竿而起,樹了門派,但終究都是一群莽夫野漢,怎會突然之間手段如此殘忍。

圖柏蹲在地上,將剛剛急喚‘三當家的’人給揪了出來,和細皮嫩肉的三當家扔做一團。

“你們大當家的剛剛臉都快被爺爺踩成大餅了,也沒見你這麼緊張。”

土匪頭子王虎撅着屁股伏在地上,臉脹的像個豬頭,眼睛卻還拚命的朝三當家的看去。

圖柏若有所思道,“你看起來可不像土匪。”

三當家向圖柏吐了一灘口水,被圖柏躲過去了。

圖柏眯着眼,單膝蹲下身,后脊在他用力的時候綳出流暢緊緻的線條,他突然抓住三當家的頭髮,將他那張自以為是的臉按到自己吐的口水上,“托你照顧,圖爺直到現在都還對那張人皮記憶猶新,我一直想,究竟是要有多熟練,才能剝下這麼完整的人皮,現在看到你,我知道了。”

三當家的被自己的口水蹭了滿臉,把圖柏看的心裏泛噁心。

“圖爺突然想起來王城裏有個祝姓的侯爺家裏好像也有這麼個小公子,喜好各種虐人至死的手段。但不知為何,一年前那小公子就這麼消失了。”

三當家瞳仁瞪大,牙關咬的‘噔噔’直響。

圖柏曲起手指在他臉皮上彈了兩下,手法和衙門前賣豬肉的張大伯有的一拼,“小公子,你說他是畏罪潛逃了,還是死翹翹嗝屁了?”

三當家猛地掙紮起來,尖聲道,“你竟然知道本侯爺的身份!快放開本侯爺,否則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土匪頭子腫着豬頭臉忙嚷嚷,“侯爺救我們,救我們!”

圖柏拍拍手站起來,和杜雲交換了個眼色。

怪不得一年前他們膽敢殘害無辜百姓,橫的要命,原來是那侯爺的小公子在背後撐起了腰。

圖柏心想,“這人只怕是在王城中混不下去,那侯爺為了保全他,才將他送出了王城,以為天高皇帝遠,就奈何不了這人了。幸好如今落到本兔的手上,不弄死他,還真對不起身上這件官袍。”

圍觀的群眾聽聞土匪的身份,驚了一驚,有人猶豫着問,“大人,這、這可怎麼辦?”

若是殺了小侯爺,他們大人會不會受了牽連?

杜雲身為知府,最喜歡這種被民愛戴的感覺,揚起腦袋,負手背到後面,肅聲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父老鄉親尚且放心,本官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得到保證,人群這才安心下來。

“嚇死我了,圖哥沒事就好。”

“對對。”

杜雲,“……”

杜雲幽怨瞪圖柏,難不成剛剛都是關心他的。

圖柏彎唇笑,俊美的長眉一挑,得意的在臉上掛着‘圖爺爺就是天生麗質一表兔才’的欠揍表情。杜雲想說些什麼,就聽腳下的三當家嘲諷道,“自以為是!本侯爺殺你全——”

圖柏乾脆利落出腳。

三當家飛出兩管鼻血,暈了。

折騰了一夜,天邊浮出黯淡的天光,天快亮了。

杜雲安撫百姓,讓人各自散去,喚上衙門的捕快將滿地山匪鋃鐺丟進了衙門的牢子裏關着。

等他們忙活完,天邊已經大亮了,杜雲剛從昏暗的卷宗室里走出來,抬起頭,眼前頓時一黑。

杜雲,“老圖,黑夜給了你黑眼圈不是為了讓你遮我的光的。”

圖柏歪歪扭扭靠在衙門院子裏的玄色柱子上,眯着眼,臉色發青,英挺的眉梢染着幾分沉沉的倦色,他扯了扯嘴皮子,哼唧一聲。

“困。”

杜雲摸着下巴,“你看起來好像幾天都沒睡了,老實說,你請了七天的假去哪了”

圖柏心道,“去哪了,我去給你收拾山匪去了,你以為他們是自己拿了繩子綁了自己滾到衙門前的嗎。”

這功是圖柏乾的,但他不能說。

他不單是兔妖、捕快,偶爾還兼職做做殺手。

圖柏在這一行算有些名氣,江湖上也偶爾傳聞,不過他行事縝密,單子接的很隨心意,全看心情,所以能請的來他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說不清他究竟功夫如何,性子又如何,江湖百曉生也難以在他身上落下幾筆評論——他在殺手這一行到底算是個嫉惡如仇,拔刀相助,還是不辯黑白,善惡不分的劊子手。

圖柏不覺得自己算個好人…好兔,但也不是個混球,若讓他歸納餘生,他大概也就只能憋出兩個字:還行。

長得還行,人也還行,活的也還行。

豐陽山上山匪這隻單子他已經等了很久了,接到那人遞來的賞金時,他幾乎二話不說,向杜雲請了假,連夜趕去豐陽山上,在山中埋伏六日之久,最終一舉將山匪窩成功端了。

端了之後,將人挨個捆成王八,又一路送到衙門口,他這頭才剛爬進兔子窩,那頭就又被叫了起來,任由誰也撐不住六七日的奔波,困得快死了。

圖柏打個哈欠,揉了揉頭髮,刀削似的雙眸要睜不睜,懶洋洋道,“我先去睡會兒,別煩我。”說完踢沓着靴子走出了府衙。

杜雲在他身後搖搖腦袋,笑罵道,“都這幅德行了,怎麼仍舊看着俊的很。”

“這話可別被圖哥聽見。”孫曉端着熱騰騰的大包子,“要不然他睡覺也能笑醒。”他頓了下,收起一點笑意,稍顯緊張的低聲問,“大人,圖哥這麼累,是因為…”

孫曉指了指額頭。

杜雲搖頭,“不像,應該不是。”

孫曉這才呼出一口氣,笑着道,“那就好,圖哥沒走遠吧,我趕緊去給他送幾個包子去。”

杜雲接過盤子,“麻溜跑快。”

孫曉揣着包子一出門,就尋不見圖柏身影了,他左右看了看,看見一抹雪白消失在了轉角,孫曉想了想,跟了上去。

轉過街角,有一片不算大的集市,人來人往,很熱鬧。

孫曉眼尖看見一隻大白兔蹲在集市中稍顯的冷清角落裏,它面前是個拎着籃筐的姑娘。

大白兔豎著一隻耳朵,眼巴巴瞅着姑娘籃子裏洗的水靈靈的胡蘿蔔。

姑娘柔聲道,“小兔子你是誰家的?”

大白兔把自己軟塌榻的耳朵扶起來,爪子剛離開,就又倒了下來,兔子用黑溜溜的眼睛瞅着姑娘,甩了甩自己那隻不聽話的長耳朵,可憐兮兮的瞅着她。

姑娘伸手摸了摸兔子的右耳,吃驚的發現這隻兔子細長的右耳上有一道清晰骨折的斷裂。

兔子耳朵本就是軟骨,卻有人將它軟骨都弄折了。

姑娘立刻心疼道,“疼嗎,真可憐,吃吧,反正我也賣不出去。”她挑了一根乾淨果實肥碩的胡蘿蔔遞到了兔子面前。

那兔子晃着一隻折耳低頭嗅了嗅,叼起胡蘿蔔撒丫子就狂奔。

“哎等下,還有很多呢。”姑娘拎着藍子追去。

孫曉眼睜睜看着大兔子鑽進一條小巷裏,過了會兒,他圖哥手裏握着個胡蘿蔔晃晃悠悠走了出來。

孫曉,“……”

圖柏走到他面前,“看什麼呢?”

孫曉剛想說話,那拎藍子的姑娘也跑了過來,忐忑問道,“兩位捕爺剛剛可曾看見一隻兔子從這裏跑過去了?不知道是誰家的,我擔心它被狗叼走了。”

圖柏啃着胡蘿蔔,嘎嘣嘎嘣,說,“兔子啊,我最討厭那東西了。”

姑娘一愣,身後傳來轟隆一聲。

一面潮濕的磚牆長年失修,佈滿蜘蛛紋似的裂紋,毫無預兆塌了下來,磚塊石塊碎了一地,幸好剛剛那裏無人經過,沒人傷亡。

姑娘心有餘悸的睜大眼睛,那個角落正是她剛剛兜售蔬果蹲過的地方。

她回過頭,只看見挺拔修長的背影漸行漸遠。

孫曉放進她手裏兩枚銅錢,拿起一根胡蘿蔔邊跑邊道,“剛剛那人給的。”

姑娘跟了兩步,眨眨眼,喃喃道,“給多了。”

圖柏接過孫曉的包子,揉揉他腦袋,“回去吧。”說完大搖大擺往自己破破爛爛的家裏走。

孫曉看着他的背影,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臨陣脫逃將話咽進了喉嚨,喊了句,“哥你睡吧,衙門的事不用管了。”

圖柏沒回頭,朝他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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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就是這樣的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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