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施雨黛（3）
“歡喜來了，我到院子裏跟她說了兩句話。”施雨黛笑盈盈說。
施九奶奶臉色微變，正要細問，施雨黛已經坐到羅漢床上依偎着二夫人嬌聲道：“祖母，我不想住淑芳院，那院子裏除了太湖石堆的假山，什麼都沒有，我喜歡有花有樹有水的地方……”
“雨黛！”施九奶奶騰一下站起來，用克制又不失嚴厲的目光看着女兒，“你胡說些什麼，淑芳院怎麼不好了，又寬敞又清凈，離祖母的靜安堂又近。你若是喜歡花花草草，等安頓下來，請你二伯母找人給你種一些不就行了？”
“可是淑芳院沒有水啊！”施雨黛委屈道，“難道還要讓二伯母幫我挖個水塘？明明有現成的地方，幹嘛還要折騰？我好不容易從南陽回來，難道還不能在家裏挑個喜歡的地方住？”說著她眼裏泛出淚花，盈在澄凈的眼眸上，看得二夫人心疼不已。
“好啦，好啦，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要對孩子呼來喝去的。”二夫人把施雨黛摟進懷裏，不悅地看了眼施九奶奶，“你先坐下，有話慢慢說。”
“娘，您別慣着她……”施九奶奶欲言又止。
屋裏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還是施二奶奶先反應過來，她起身走到施九奶奶身邊，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回椅子上，笑道：“娘說的對，有話慢慢說，你別著急。”說著對她使了個眼色。
施九奶奶掃了眼滿屋子的人，表情緩和下來。
施二奶奶微微一笑，對二夫人道：“娘，既然雨黛不喜歡淑芳院，那就另找院子給她住吧。這事原是我考慮得不周到，只想着淑芳院離靜安堂近，沒提前問清楚雨黛的喜好，就擅自安排了。您看這樣好不好，雨黛的箱籠已經搬進淑芳院了，不如暫時在那兒住下，明天我帶她四處轉轉，讓她自己挑個喜歡的地方，我再幫她拾掇拾掇，反正府里院子多的是，不愁找不到有花有樹有水的地方。”
二夫人聽着頷首，接過聽蕊遞來的手帕給施雨黛擦眼淚，嘴裏道：“好孩子，聽見你二伯母的話了？不哭了啊，當心把眼睛哭腫了。”
施雨黛這才止了淚，但卻不吭聲，而是拿眼睛瞅着娘親。
二夫人當即朝施九奶奶看去，施九奶奶無可奈何，起來朝施二奶奶福身羞愧道：“二嫂，讓你受累了。”
“哎喲，這是哪兒的話。”施二奶奶連忙把人扶住，笑道，“這些本是我分內之事，九弟妹這樣說可折煞我了。”
施九奶奶仍舊堅持要行禮，施二奶奶扶着她進退不得。
“好了，她要給你道謝，你就受着吧，你也當得起這一禮。”二夫人笑呵呵道。
施二奶奶這才放手，含笑受了九奶奶的禮。
二夫人摟着施雨黛笑道：“這樣行了吧？”
施雨黛破涕為笑，眼裏又透出直入人心的光彩，二夫人心軟得一塌糊塗，愛憐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候在門口的丫鬟見裏面氣氛緩和了，才端着茶盤魚貫而入。施雨黛從二夫人懷裏起來，從丫鬟手裏的茶盤上端了盅茶獻到施二奶奶面前，甜甜笑道：“二伯母，您喝茶。”
施二奶奶哎喲一聲，連忙接在手裏，施雨黛笑嘻嘻說：“您還跟小時候一樣疼我。”
一聽這話，施二奶奶十分驚訝：“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記得呀。”施雨黛睜着明亮的眼睛，滿臉真誠，“小時候我常到您那兒吃點心，還偷偷用丫鬟給您準備的鳳仙花汁水染指甲。”
施二奶奶哈哈大笑：“沒錯，沒錯，是有這麼一回事。”
一說起陳年趣事，大家都來了精神，二夫人奇道：“還有這樣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施二奶奶和施九奶奶對視一眼，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當年的事講了一遍，聽得二夫人和屋裏的其他人笑個不停。
施雨黛欣然閉嘴，乖巧地依在二夫人身邊，聽鶯在宴席上服侍她，沒得主子吩咐，現下只好依舊跟着服侍茶點，見她連吃了好幾塊綠豆糕，就端熱茶來給她潤喉。
施雨黛悠閑地喝了口茶，一抬眼卻見施雨彤愣愣地盯着自己，瞪着眼睛，像活見鬼似的。她一個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二夫人看過來，“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笑得這麼開心。”
施雨黛不慌不忙，先把茶盅遞給聽鶯，才抱住二夫人的手臂笑吟吟說：“我在笑六姐呢。”
“哦？笑雨彤？她怎麼了？”二夫人挑起眉，眾人一齊看向施雨彤。
施雨彤連忙調整神色，頗為緊張地笑了笑：“我沒怎麼啊……”
施雨黛又笑了一聲：“祖母，您誤會了，我不是笑話六姐，我是在謝謝她。”
二夫人更是奇怪：“謝她什麼？”
施雨黛指了指身側的聽鶯，笑道：“先前六姐聽我說我的丫鬟不懂規矩，就把她的丫鬟給我了，大概是擔心丫鬟服侍得不好，六姐一直在旁邊盯着，所以我才笑她。”
二夫人這才注意到是聽鶯在服侍雨黛，當即開懷一笑：“原來如此。雨彤就是這樣，愛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在我屋裏也時常指點丫鬟們做事。聽鶯原是我屋裏的丫頭，手巧得很，最會梳頭了，我一個老婆子用不着那麼多花樣，就把她給雨彤了。怎麼，雨彤又把她給你了？”
“是啊。”施雨黛毫不猶豫地點頭笑道，“六姐真是體貼，也很會調教人，聽鶯做事麻利又細心，比我身邊的丫鬟強多了。”
二夫人聞言頷首：“我正想給你挑個能幹的丫頭，這下倒省事了。”
施雨黛連連點頭，朝施雨彤露出個明媚無邪的笑：“多謝六姐。”
施雨彤氣得心都在滴血，但此時此刻，事情已由不得她了，她只能生生擠出個落落大方的笑，咬牙道：“妹妹不必客氣。”
聽鶯敬畏地看了施雨黛一眼，默默垂下頭。
施雨黛眸光微轉，漫不經心地掃過端坐在長輩身後的姑娘們，目光所及之處，姑娘們都慌亂地垂下眼帘，不敢與她對視。
這還差不多，她眉梢一動，抿唇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