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施雨黛（4）
施九奶奶回到淑芳院就躺下了，直喊胸口疼，丫鬟們一臉習以為常，侍立在旁不吭聲。
施雨黛從門外進來，甜甜地喊了聲“娘”。
施九奶奶把臉一扭：“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那我走了。”施雨黛抬腳就走。
“回來。”施九奶奶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幹嘛？”施雨黛停在槅扇門口，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
施九奶奶深吸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床沿，柔聲道：“過來坐，娘跟你說幾句話。”
施雨黛不情不願地過去坐下，施九奶奶語重心長道：“不是娘非要念叨你，你看你剛剛做的事，咱們才回來幾個時辰，你就搞出那麼名堂來！虧得祖母疼你，你二伯母又是個大方的，否則咱們一進家門就把家裏人都得罪了，以後還怎麼相處？你忘了咱們是回來幹什麼的？”
“我記着呢，記着呢。”
“記着你倒是做到啊！”施九奶奶道，“南陽和京城雖然隔着十萬八千里，但五品以上官員三年一次入京述職，你乾的那些事遲早會傳回京城來。明年你就及笄了，不趕緊把婚事定下來，來日那些事被人知道了，哪個好人家的男兒願意娶你？”
施雨黛翻了個白眼：“我想嫁人還會嫁不出去？”
“嫁是嫁得出去的，但嫁什麼樣的人就不好說了。以咱們家的家世你就是想嫁皇子也行，可問題是，你不是喜歡那種品性溫良又有才學的人么？這可不是家世好就行的。”施九奶奶幽幽說道，“自來王孫貴族家多紈絝，越是顯赫的家族，越容易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浪子，真正有才學又表裏如一的男兒那可真是鳳毛麟角，打着燈籠都難找！退一萬步講，就算你遇到了這樣的人，你能拿捏得住嗎？人家要的是溫柔體貼懂事會管家的妻子，你這樣任性妄為我行我素，成親后肯定被嫌棄，你受得了？”
“照您這麼說，我這輩子別嫁人了。”
“傻話，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施九奶奶嗔道，“咱們找個家世普通任你拿捏的，成親后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算以後那些事被人知道了，有施家的威名壓着，有你祖父祖母當靠山，男方也不敢對你怎麼樣。你再生個兒子好好教養着，後半輩子就是你的依靠。你不嫁人，等我跟你爹去了，你靠誰去？難道一輩子留在施家做個討人嫌的老姑娘？”
“我幹嘛非得靠着誰，我就靠我自己不行嗎？”
施九奶奶笑了，笑完之後又覺傷感，撫着女兒的頭髮道：“你啊，還小，不知道這世道對女子有多苛刻……”說到這兒，她有些沒好氣地點了下施雨黛的額頭，“都是讓你爹給慣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您說我就說我，扯我爹幹嘛？他在南陽呢，可沒惹着您。”施雨黛揉着額頭道，“我爹要是知道您在京城沒想他反而罵他，肯定要不高興了。”
丫鬟們都掩着嘴笑起來，施九奶奶臉上一紅，作勢要揪她耳朵，“娘跟你說正事呢，你反倒消遣起我來了！”
施雨黛哎呦喊着躲開她的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這話跟你爹說去！”
“那淑女動口不動手！”
“你這孩子。”施九奶奶忍俊不禁，輕輕在她肩上打了一下，施雨黛笑嘻嘻抱住母親的手臂。
這麼一插科打諢，施九奶奶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想了想才找回原本要說的話：“黛兒，聽娘的話，半年，就半年，你好好的做出個世家姑娘的樣子來，只要成了親，你想幹嘛幹嘛，娘再也不煩你了。”
施雨黛勉為其難點頭。
施九奶奶又道：“那晚上的家宴，你乖一點，別惹事，給家裏人留個好印象。”
“行吧，不過明天我還是要四處逛逛，挑個喜歡的院子，我真不想住這裏。”
只要女兒肯聽話，別說是在家裏挑個喜歡的住處，就是要去外面買宅子，施九奶奶也絕無二話。
“這個可以，不過只一點，對你二伯母要恭敬些，她畢竟是長輩，不是你能使喚的。”
“這有什麼，我看二伯母巴不得我搞出點事來煩她，正好成全她賢惠能幹的美名。”施雨黛嗤笑道，“不過無所謂啦，她要名聲，我要自己高興，大家各取所需，挺好。”
“話是這麼說，你也不能做的太過分。”施九奶奶道。
“知道了，我會把握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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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鶯一直候在門外，見施雨黛出來連忙跟上去。
淑芳院是個兩進的院子，丫鬟婆子們住第一進的倒座，施九奶奶住第二進的正房，施雨黛住東廂房。
回到房間，大大小小的箱籠都還原封不動地堆着，屋裏只陳設了一些日常起居的東西。
聽鶯跟在施雨黛身後進了東次間，一個圓臉圓眼睛的丫鬟正在鋪炕，聽鶯見她穿着打扮比外面那些丫鬟華麗許多，估摸着她就是十小姐身邊的大丫鬟。
“小姐回來了。”丫鬟從炕上下來，一眼瞧見了立在槅扇門邊的聽鶯，“咦，這是誰？”
“六姐給我的人，你好好帶帶她。”施雨黛一頭倒在炕上。
“是。”丫鬟蹲身給施雨黛脫了鞋，回頭打量聽鶯兩眼，吩咐道，“你去給小姐沏杯茶來。”
聽鶯應下，轉身走了出去，拉住一個正在忙的小丫鬟低聲道：“妹妹，我是新來的，屋裏的姐姐讓我給十小姐沏茶，不知咱們院裏的茶房是哪間？”
“屋裏的姐姐？哦，你是說歡樂姐姐吧。”小丫鬟笑道，指了指東邊的耳房，“茶房在那兒，小姐愛喝大紅袍。”
聽鶯連聲道謝，麻溜兒地沏好茶，用茶盤托着進了東次間。
“……可別被我一嚇就慫了，那多沒勁。”施雨黛正在和歡樂說話，炕桌上擺着一個黑漆大托盤，盛着香包首飾之類的，還有一個裝點心的紙匣子。
想必是小姐們給十小姐的見面禮，聽鶯掃了一眼就垂下頭，把手裏的茶奉到歡樂面前。
歡樂摸了摸茶盅，掀開盅蓋看了眼，才把茶端下來遞給施雨黛：“小姐，喝茶。”
施雨黛接過呷了一口就擱在了炕桌上，指着那匣子點心問聽鶯：“剛才二伯母讓人送東西來，那丫鬟說這些點心是貓兒衚衕的喬小姐送的。貓兒衚衕的喬小姐是什麼人？她為何要送點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