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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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輪出事了以後,游輪公司給上了險的遊客一家賠七十萬。中獎的船票里保險費用是自理的,虞安父母沒有選人身意外險。但這件事鬧得很大,一船人在風浪里無一生還,迫於壓力公司給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賠了款。
他們家沒花那兩百塊,虞安本來沒期待得到什麼賠償。最後有二十萬打到家裏的□□上,到賬的當天,鄭禧就連夜找上她促膝長談,想要借五萬走。
父母對鄭禧的態度她看在眼裏,思來想去后還是借了這筆錢。最後才知道,五萬里一大半都變成了她兒子的毒|資。
虞安實在……實在是無法理解。
那錢裏帶血,她怎麼花的下去。
鄭禧拖着一個大蛇皮口袋,縮着肩膀腦袋站在門外,憔悴地想要前進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說什麼就在那說吧。”
“虞安,你們原來沒換地方啊,真好,真好,”鄭禧訕訕道,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沖虞安擠出一個笑來:“我們能不能……談談?”
“錢我沒有,你要談什麼。”
虞安抱臂看着她,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冷漠和嫌惡。
“能不能,讓我在這住兩個月?”
鄭禧的眉頭沒怎麼皺,就被皺紋擠出了一個川字,她顫顫巍巍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散錢,兩張一百,幾張二十和五塊、一塊:“我……我會再給你錢的,先給你這麼多,行嗎?”
虞安掃了一眼,說:“不用了,我怕不幹凈。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讓我們家人勉強活下來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轉身就要進屋,鄭禧一下急了,說話連珠炮似的:“你忘了當年你們家那麼難,是誰在那時候搭了一把手的?沒有我,你們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領子,把人掄到了牆上,用小臂橫亘在鄭禧脖頸處卡着,眸中閃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媽最後說一次,別給臉不要臉。我只提醒你一次,別把我當我媽,我初三開始就他媽的想打你,那五萬我喂狗,都比給你強。”
鄭禧發現形勢不對,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雞崽翅膀硬了,連忙服軟,眼淚簌簌地順着臉上的溝壑滑落:“我真的,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沒錢住旅館啊,兩個月後我肯定離開臨安,我發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轟。”
虞安語氣放輕:“是嗎?聽着不錯。但很可惜,我們家最後一間房間已經有人住了。”
她驀地鬆開鄭禧的毛衣領子,朝屋裏喊了一聲,帶着難以察覺的顫音:“顧凱,出來。”
沒有多久,男人推開門,從那黑洞洞的屋裏出來,像從一團深霧裏走來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寬,黑眸沉沉,像冰涼的玉石,整個人光華內斂,卻依舊能第一時間抓住旁人的視線。
鄭禧愣了好一會兒,不敢相信他們家竟然多了個陌生男人。
“你,你,年紀輕輕就跟人同居嗎?”
虞安右手輕攔了一把他,示意別說話,轉頭跟鄭禧笑道:“這是我家的房誒,我想跟誰住就跟誰住吧,與你何干?”
說到最後四字的時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乾乾淨淨。
奚清楷站在門沿上,頭頂堪堪過了最高那條線,他只得繼續向前一步,眼神卻落在虞安攥得死緊的拳頭上。
她不太高,頂多一米六齣頭,在他肩膀下一點。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攔在他身前那隻手。
這種老母雞護小雞似的姿勢是要怎樣?
“走了走了,進去!”
虞安扭過頭來,把他往屋裏推,兩個人剛踏進屋裏,她那邊便飛快關上了門。
門一合上,虞安背順着門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額頭,擋住自己的臉,不過兩三秒,她就飛快抬起頭來朝客廳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邊,低着頭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憊地鬆了一口氣,嗯了一聲,再度把臉埋進了手心,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謝了。”
奚清楷說:“客氣。”
她用長袖蹭了兩把臉,很快就抬起頭,撐着地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車上他遞給她了,那時候虞安正在氣頭上,沒接。
奚清楷把錢給她,她裝了三百五在兜里,遞了一百過去:“我妹下個月月考,如果英語進步十分以上,以後……以後的補課費再商議。”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過頭,轉身就往廚房裏鑽,留下一句:“吃飯你自己看着辦,想來提前說一聲,午飯我不負責,我都不吃。”
奚清楷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塊。
這人還真是……善變啊。
但對他來說,是顯而易見的好事。
“對了,你手機號碼多少,我存個。”
虞安從廚房裏冒了個頭,問道。
“我沒有手機,以後發了工資才能買。”奚清楷說。
虞安本來想着有一個月了,結果轉念一想,反應過來他在醫院還待了一段時間。
“行吧,買了告訴我。那就這樣說定了。”
變化就這樣發生了,每周一三五的晚飯,家裏都會多一雙碗筷。有時候周六日也會來,是需要突擊補課的時候。
虞安並沒有全盤接受他的說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呂明,問他知不知道顧凱的情況,包括但不限於身份、年齡、怎麼給人弄成那樣的、醫藥費誰付的等等。
呂明說你當我12345市民熱線吶,問她要知道這個幹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報的警撿的人嘛,你就當我售後回訪吧。”
呂明煙都笑掉了:“回你mmp的訪哦……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為好,何況我們調查了什麼都是保密的,不能隨便對外公佈。”末了,呂明故意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把她徹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個小人,頭上寫了個‘呂’,身上寫了個‘明’,看店時沒事就用針氣哼哼戳幾下。
……哦,對。她家還留了個店面,在東街口的最邊兒上,最開始她媽想做成早餐攤來的,但手藝太穩定了,穩定的爛:鍋貼出一鍋糊一鍋,后就來給改成雜貨店了。
鄭禧要回來的事,虞安其實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聽說了這事的第一時間,就把雜貨店關了,白天出去找臨時工,好在都是日結,也不會耽誤家裏的生計。
因為時隔這麼多年,鄭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經搬過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種程度上來說,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鄭禧,而是她身後那段時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長無盡的時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個角釘死了,十級大風也吹不走。現在虞孟清上小學還算好,等以後越來越大,花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遑論還有外面那個……虞安其實早都發現了,她害怕太多的改變,可事實就是沒有新變化來衝擊,待在原地,她只會越來越疲憊,跑死在轉輪上。
令人愉悅的事也有,比如補課確實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單元考,一向拖後腿的英語考了九十四分。
顧凱真的是個優秀的老師,他教人時極有耐心,而且條理清晰,虞安有兩三次正好在旁邊聽,零零散散的都記下了不少。
吃飯的時候,他也從打下手漸漸變成了掌勺的人。
廚房的天花板對他來說其實有點逼仄了。
虞安觀察了很久他的頭頂和天花板間的距離,忍不住開口:“顧凱你小心點,頭別碰到了。”
他正在放鹽,聞言嗯了一聲,即使沾着油煙繫着圍裙,男人卻依舊溫潤如玉,略微清冷,從骨子裏透着莫名的矜貴。
“對了,別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凱就行,”奚清楷頭也不回地道:“店裏人都這麼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頓:“阿……凱?”
會不會有點太那什麼了。
奚清楷剛好要衝手上迸濺的油點,順便看了她一眼:“對,不想嗎?”
虞安吧,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對,但她又說不出哪不對,現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臨安,狗成也去外地進貨了,他們暫時沒人知道這幾周……家裏這點細微的變化,要不就可以問問大家意見了。
奚清楷是那種很好相處的人,並不是說他多會活絡氣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沒人說話,也不會顯得很尷尬。她或者虞孟清誰要無意開啟了什麼話題,他也能很快地接過,話雖不多,但句句都在點上,絕無半點廢話。只是,越是這樣,虞安越覺得,好像中間隔了一層透明的網,看着很近,其實很遠。
“你不喜歡別人叫你全名嗎?”虞安把菜里的水甩甩干:“你可以早點跟我說的。”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一個很淡也頗冷的笑。
“顧是我媽的姓。”
虞安甩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秒后就恢復了正常,她把菜扔到篩子裏遞給他,沒事人一樣的轉身離開了。
看來是傷心事。她可沒有想戳人痛處的習慣。
奚清楷則是看着她的背影,略靠着櫥櫃,方才眼裏的情緒蕩然無存,只有一絲覺得可笑的若有所思。
虞安後來才發現,有的話是可以說一半藏一半,任人去想像的。聽的人隨時可能被帶到迷子地里,在誤解的路上狂奔八萬里還覺得自己ber他媽善解人意。遇到這種情況,有兩種解決方案,一是不要瞎猜,不做任何延伸,二是把喜歡誤導別人的人早早踹到天邊。
“姐——”
虞孟清在屋裏喊了她一聲:“哥的電話。”
虞安正在擺筷子,聽到后眼睛一亮,飛快跑進了屋裏,一把接過了電話,虞孟清剛好也聞到了飯香,筆一扔就撲棱到客廳了,奚清楷給她遞了一碗飯,順勢抬眼看了眼屋內。
白色的枱燈柔和地照亮了半個屋子,虞安撐着寫字枱跟人講電話,眼睛不自覺笑眯成了月牙,唇角的弧度翹得頗深,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音聽着……跟平時不太一樣。
虞安注意到了門是半掩着的,遂上前幾步把門一把關上了。
奚清楷坐下,給虞孟清夾了小炒青菜,抬眸掃了眼緊關的房門,淡淡問道:“是你姐姐的朋友嗎?”
虞孟清非常意外地發現今天桌子上有廣式香腸,開心的就着青菜米飯吃嗨了:“朋友?不是啊,怎麼可能。朋友的話,”虞孟清咬着筷子吃吃笑了,“我姐會高興成那樣嗎?”
奚清楷哦了一聲,溫和地笑了笑:“是她男朋友吧。”
虞孟清突然嗆了一下,是被香腸卡住了,咳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香腸也沒嗆出來,眼見臉色漲的越來越紅,痛苦地說不出話。
奚清楷第一時間就去給她倒了杯水來,從背後大力幫着疏通,但看上去沒有半點好轉。
聽到聲響的虞安無意開門探頭看了看,呆住了,摁斷電話就衝過來了:“怎麼回事啊!”
“吃太急,卡到了。”
奚清楷回答很簡短,他沖虞安道:“你從背後抱着她,交叉在胃這裏,用點力,虞孟清你自己摳着喉嚨往外吐!”
就這麼弄了老半天,虞孟清終於眼淚汪汪地把香腸吐了出來,兩個人都筋疲力盡,虞安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料被椅子絆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倒不重,但扶着電視櫃起來的途中,她忽然咦了一聲,又趴下身去撅着屁股看了半天,摸出來一個滿是灰塵的遙控器。
這東西自從丟了以後,她就沒找到過,明明當時也趴下來了……虞安挺高興的,找了張紙巾把遙控器上的灰擦乾淨:“以後就能邊看電視邊吃飯了。”
平時家裏也沒什麼娛樂,她雖然有個手機,但是白天看店,晚上兼職,連上網的時間都很少。虞孟清更不要說了,她連手機都沒有,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玩彈珠看漫畫。
虞安檢查了下電源,摁下遙控器,電視閃了兩下,真的亮了起來,幾十秒後轉進了中央一台。她連着換了好幾個,停在新聞台的時候,轉頭跟同樣興奮的虞孟清以及沒什麼反應的奚清楷道:“說不定會有什麼回放電影、好看的電視劇。”
虞孟清歡呼雀躍地覺得今天簡直太幸運了,桌上有肉,對面有電視,以後回來會感覺到更加更加的幸福了,她興奮地眼裏都在晶晶發亮。
“不過姐你換個台嘛,這個新聞好無聊。”
虞孟清歪着身子看了眼電視,虞安這才意識到自己擋住了視線,趕忙讓了位置。
電視剛好在放財經新聞,新聞上顯示的是一個盛大的簽約儀式,簽約的一方里有個女人,穿着一身看起來就河南貴的白色套裝,精幹高傲,長得也是極有特色的美,她坐下來的時候,屏幕里打了名字。
“何瑰。”虞安在舌尖過了一遍這個名字,笑了笑:“這人看着很厲害啊,名字也這麼好聽。”
虞孟清補充了一句:“玫瑰的瑰。”
她話音剛落,砰的一聲,身後傳來了突如其來的碎裂聲。
虞安見是碗打了,奚清楷正推開椅子蹲下準備撿,忙制止了他:“別用手,會劃了的,我去拿掃把。”
奚清楷蹲下身,撿起幾個最大的碎塊,答非所問道:“不用,我手滑了……抱歉。”
收拾完殘局,奚清楷頭也不回地出了門,說今晚太飽了,想去外面散散步再回來,讓虞孟清自己先做剩下的完形填空,他回來會幫忙看對錯。
虞孟清目瞪口呆:“飽?”
奚清楷打掉那碗飯,他動了有沒有三口都不知道,整個就是一碗滿滿的飯。
虞安看了眼地上,拿了外套轉身就往門外走。
“先進屋,我出去一下。”
這樣想着,她又停住了腳步,此時奚清楷已經快走到了路沿邊緣,要往空蕩蕩的馬路對面走去了。
虞安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她一開始是幹什麼跟出來來着?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無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過來的一眼。那一眼本沒有存着讓人發現的心思,因此沒有摻半點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華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臟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後連退兩步。
那雙眼睛生得細長好看,內雙形成優雅的弧度,原來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後,但以為她已經轉身離開,心緒來不及收起,被窺了個分明。
他沒有半分被發現的尷尬,只是眼神斂了一瞬后,再抬起來已經平靜不少:“怎麼出來了?”
“啊?噢,”虞安幾乎有錯覺,剛剛那是她看錯了嗎?但還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虞安順着他眼神低頭看了看,忍不住尷尬地撓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四層破爛小樓:“在家裏,我就顧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奚清楷垂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半晌,他忽然邁開步子朝她走來。
虞安眼見他越走越近,人直往後退,幾乎要退到身後的灌木叢里,當然,臉上還是得擺擺正表情的。
大義凜然?臨……臨死不屈?
男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裏來的短袖,在已經漸涼下來的秋天顯然是不合適的,遑論那看顏色就知道是從哪裏扒拉出來的舊貨色,身|下是條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色長褲,他白天在羅記工作,想也知道跟她當時一樣,分身乏術的工作,那衣服褲子上免不了沾油點,但這一切都沒能折損他的氣勢風度,奚清楷站定的時候,雙手插在褲兜里彎下腰與她對視,斯斯文文地一笑,笑得她莫名有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