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沈澤簡只當她是嚇着了,可心裏的擔憂又不能不解決,收起不忍心來,轉頭示意四妹看着些外頭,然後就進了房間,將門給掩上。

「怎麽了?」萬綉看他明顯有話要問,率先開口。

沈澤簡有些踟躕,可到底是不知委婉的人,嘴唇蠕動半天,說出的話仍舊是硬邦邦的,「……嗯,是不是你殺的?」

名姓被他含在了嘴裏,可萬綉自然是明白的,她心中一驚,瞠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澤簡看,不知要如何回話。

她這樣的表現證實了沈澤簡先前的想法,他只覺後背涼意再起,忙道:「你要保證絕對不會傷害我家裏的人。」

聽了沈澤簡的話,萬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心中先是湧起一股不為人所信任的怒意,而後想到這個不算熟悉的男人已經幫了自己太多,連她與母親的性命都是為他所救,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的怪罪毫無道理,立時整理思路將先前對江大郎的算計說了出來。

「我確實想害他,不過要說取人性命卻是萬萬不敢的。」萬綉苦笑,「再說前日你規勸我還有娘親在之後,我更歇了這不可靠的念頭,只是沒想到,陰錯陽差的,那人竟仍從山坡上摔下,還丟了性命……」

沈澤簡認真聽完她的話,到這時雖不說完全信了她,但也鬆了八、九分的心。

在江大郎死亡這事上,沈澤簡算是得了滿意的答案,接下來有關他倆婚事的事,卻讓他覺得更難啟口。

萬綉見他並不言語,只是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只當他仍不相信自己剛才的話,略想了想,伸出右手做發誓的樣子,「我萬綉對天發誓,江大郎的死絕非是我的本意,否則也叫我死於非命。以後無論發生何事,我絕不會傷害沈澤簡的親人,否則叫我……叫我……」

她經歷了穿越這種事情,不敢輕易許下重誓,江大郎的死她問心無愧,不過是擔憂法律上的懲處,但對於未發生的事情,她不免要想一想,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以後無論發生何事,絕不傷害沈澤簡的親人,否則叫我受其十倍、百倍苦痛。」

沈澤簡見到她的舉動,終於回過神來,忙開口說道:「我並非不信你的話,你無鬚髮誓,我只是想說,今日應下婚事是為救你性命,待此件事了,你身上好些了,想走便走。」他抓抓頭髮,略窘迫的偏過頭,「若是想留下,留下……也行。」

「也行」那兩個字低低的,屋裏只有他們兩個,萬綉自然能聽見。

她驚訝地抬頭看向沈澤簡,卻只能瞅見他的側臉,雖說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但她感覺出了他的緊張。

她當然不會自戀到覺得這人是喜歡自己才這麽說,想也知道他是在同情,至於那點羞澀,大約是面對任何女子都會如此吧。

萬綉認真的對着他行了禮,「還沒跟你說聲謝謝,若非有你,我和娘親今日怕真會被江家人給弄死。咱倆的婚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待我身子好些,自會帶娘親離開江家村。」

沈澤簡明白她的心情,了解的點了點頭,「明天我送你們回去……以後要小心些,有事就來找我。」

他終於說完所有要說的,正想着如何結束這番對話是,門外四妹的聲音傳來——

「三哥,你回來了。」

四妹口中的三哥沈澤杵比沈澤簡小三歲,十三歲時就去鎮上找活計做,如今在鎮上最大的酒樓裏頭做掌柜,每半月會回家一次,這回倒是正好趕上了。

沈澤簡順勢開門走了出去,「阿杵回來了,這次還是待兩天?」

萬綉也跟着出了門,見到門外站着的男子,長相與沈澤簡有五分相像,但給人的整體感覺更精明些,大約是多年在外的關係吧。

阿杵也看見了萬綉,心中又生出了幾分不滿,他剛才進村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早上發生的事情。

對於李氏母女,他自然也有同情,但並不贊同自家為了這兩人得罪整個江家村。

說起來,沈家也是有些來歷的,只是具體的情況除了沈大伯及特別受到他重視的人之外,其他人並不清楚,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有那幾條祖訓,而其中一條便是沈家人三代不得出江家村,四代不能入仕,這條祖訓正是沈家人大多讀書識字,卻從未有人去考功名的原因。

大部分的人因着家族的關係,的確沒有太多想法,可到了第四代,不過是不能入仕,卻並沒有再拘束他們在江家村之後,有些人的心就動了。

說來,年輕一輩的兒孫們私下裏避開長輩聊天時,總是猜測自家說不定原是個大家族,得罪了什麽人才隱居到這江家村來,要不怎麽又是不能出村,又是不能科考的?

沈大伯早已看到了第四代的浮躁,卻也只能時不時的敲打,無法完全壓制。

說起來,他格外注意沈澤簡這個侄子,也是因他心性沉穩,雖說不免有些木訥,但在他看來,確實比其他人更好些。

與沈澤簡這類老實的相比,阿杵就是那類靈活的,因他們父母早亡,那會兒為了養活底下更小的姊妹兄弟,沈澤簡有些顧不過來,最後一時疏忽,讓年紀不大的阿杵偷跑出去。

阿杵出去幾年,見識的也就多了,對於沈家出身不凡的這一猜測更篤定了幾分。他總覺得或許讓沈家重新走向輝煌就要看他們第四代了,而第四代裏頭有誰能比得過他呢?

因着這樣一份「責任心」在,他比以前更關注族裏頭的動向,聽說家族跟江家村出現矛盾,而自家大哥又帶回了始作俑者的時候,一股怒火就在胸口燒開了。

阿杵雙手背後,衝著沈澤簡責備道:「二哥,你怎麽能應下這麽一門親事!」他眉毛皺得死緊,滿臉都是不贊同的神色。

沈澤簡有些尷尬,他覺得這樣的話當著當事人的面說出不好,便往阿杵那裏走了兩步,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肩膀,「咱們去別處說。」

阿杵一閃躲過,「為什麽要去別處說?那親事不就是和她的嗎?讓她走。你去和大伯說,這門親事你不能應。」

這樣命令式的口吻讓沈澤簡略有些不適,他三弟自從年前做了那酒樓的掌柜,身上的氣勢越加的強了,他當然為三弟感到高興,但是這長幼不分的態度卻也讓他極為頭疼。

若只是對他如此便也罷了,偏偏他對族裏其他人也是如此,每次回來一趟,總有人來家裏頭告狀讓他管教弟弟……

以往沈澤簡總覺得自己小時候沒看顧好阿杵,讓他跑去鎮上染上了些不好的習氣,平日裏便多加忍讓,可今日見他對人毫無同情心的態度,不免要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管教不周。

想到這裏,他沉下臉,再次伸手抓住阿杵的胳膊,「跟我出來。」

阿杵雖說體格與沈澤簡十分相似,可真要論力氣,自然是比不過成日裏頭下田、上山的沈澤簡。

他被沈澤簡狠了心的一抓一拉,腳下立時一個踉蹌,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便保持不住了。

自覺丟了臉的阿杵一邊嘴裏頭喊着二哥,一邊被拉出去。

站在一旁的四妹臉氣得通紅,對比一年見不到幾回的三哥,她自然跟二哥更親近,女孩兒家也更敏銳,她早覺得三哥有了些變化,看人總愛斜着眼睛,沈家這麽些人,如今能讓他低頭的也就那麽幾個了。

她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哼了一聲,回身看向萬綉,「你……我叫你綉兒吧,反正咱倆同歲。」她見萬綉點頭,又接着道:「我去給你端點吃的,你在屋裏頭歇息會兒。」

萬綉有心想問兩句,可肚子實在餓了,便點頭應了聲好,只是她並未回屋,而是跟着四妹一起往廚房走。

「哎,你不用——」四妹開口攔她。

萬綉卻伸手過來拉住她的手,「我好多了,走動走動身上更舒坦。你是叫寶墨吧?我便喊你墨兒可好?」

四妹已十六了,早已懂得人情世故,即便是去廚房幫忙這樣的小事,也能看出來這是萬綉不想給自家添更多麻煩的意思。她心裏覺得挺舒坦,只覺得自家二哥若真找了個這樣性子的嫂子也不錯。

「自然,家裏長輩也是如此喚我。」四妹長了張圓臉盤,一笑起來讓人覺得有福氣又可愛。

萬綉看了心喜,聽她的話,知道她是在表達對自己與沈澤簡親事的贊成,即便她已與沈澤簡說開並不會在一起,可有他人的支援心裏仍舊是一暖。

「你真是個好姑娘。」萬綉不由感慨,讓四妹紅了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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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女東家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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