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爪怪
“就會拍馬屁，”辛哲對少女說，“把刀還給別人。”
少女將陌刀遞過去，賀堅猶豫着接過刀，看着這對差點殺了他的主僕，眼神很是複雜，“為何又不殺我了？”
“本就沒想殺你，”辛哲說道，“演戲而已。”
“演戲？”賀堅眉頭一皺，很快抓到了關鍵，“演給誰看？”
“還能有誰？”辛哲道，“當然是殺了李老將軍的兇手。”
賀堅猛地握住刀柄，“在哪？！”
“都說已經走了。”辛哲沒好氣道，不再理這個傻乎乎的狼人，走出卧房，來到外面的鋪子裏，看向盛放豆腐的木板，上面放着一個竹筒，竹筒里插着一朵花，一朵桂花。
長安八月初，未到桂樹開花時。
滿城只有鎮北將軍府有桂花。
辛哲一回到鋪子，就看到了這朵花，也感受到了躲在暗中的窺探和敵意，所以演了這齣戲。
楚楚不明所以，卻很默契的配合，只有狼人賀堅蒙在鼓裏。
賀堅警惕地看着外面，街道上，行人如梭，小販在吆喝，對面豬肉鋪子的老闆剁着骨頭，饅頭鋪的蒸籠里冒着熱氣，菜攤前的客人在討價還價，沒有什麼異常。
辛哲從桌板下面取出來一根鐵管子，遞給楚楚，說道：“把行李帶上，去那裏躲起來。”
少女一動不動。
辛哲伸手在她光潔額頭上一彈，“是個修士，有你在，我反而束手束腳的。”
少女依然一動不動，秋水般的眸子裏滿是倔強。
辛哲雙眼微眯，“不聽話了？”
少女咬着嘴唇。
辛哲沒好氣道，“以本少爺的能耐，滿長安城的妖魔鬼怪都出來，也動不了我一根手指頭。”
少女伸出右手蔥白小指。
辛哲無奈地伸出右手小指。
拉鉤。
只有她能動他的指頭。
少女展顏一笑，背起行囊，走出鋪子，頭也沒回。
辛哲和賀堅離開豆腐鋪，賀堅突然問道，“換張臉是什麼意思？”
“就是換張臉皮，換個身份。”辛哲說道。
賀堅驚愕的看着他。
辛哲道：“都說了是演戲，你還真信？”
賀堅撓了撓腦袋。
“你先回將軍府，我要去辦點事。”辛哲說道。
賀堅搖搖頭，“將軍讓我暗中保護你。”
“那你倒是藏起來啊。”辛哲翻了個白眼。
賀堅再次搖頭，展現出了一隻狼人特有的固執和耐心，“反正都被發現了，藏起來沒有意義。”
“你這麼弱，怎麼保護我？”辛哲問。
賀堅道：“我身子壯，替你擋一劍總是可以的。”
辛哲道：“別亂立弗辣閣。”
狼人聽不懂，只能笑笑。
兩人沿着長街而行，經過宣平、新昌兩坊，過了延興門，來到護城河邊。
河堤上長着一排排楊柳，時已八月，柳葉略微泛黃，在風中搖擺。
柳樹下，不少婦人在搗洗衣物，三三兩兩，有說有笑，護城河中，時不時劃過一兩艘捕魚的小船，船夫撐着槳，出口調戲洗衣的婦人，大唐民風彪悍，婦人也放的開，幾句話就把船夫罵的不敢言語。
辛哲來到河邊，這有附近農人開墾出的地，他拔出兩根蘿蔔，在河水裏洗凈，用衣袖擦乾，咔嚓咔嚓啃起來。
賀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提醒道，“將軍明日便要離開長安，兇手還沒抓到。”
辛哲嗯了一聲，來到一個老翁旁邊，老翁戴着斗笠，坐在柳樹下釣魚，辛哲掏出三個銅錢，買了老翁的魚竿魚線，將剩下的蘿蔔掛掛在魚鉤上，放進河裏。
賀堅看了看天色，很是着急。
老翁把手揣進袖子裏，看着少年，嘿嘿道：“哪有用蘿蔔釣魚的，怕是個傻子。”
有漁舟經過，下面突然飄來一團黑影，漁夫揉了揉眼睛，低頭看去，那黑影依然在船下面。
正這時，魚線突然綳直，釣竿彎出一個巨大弧度，辛哲連忙握緊釣竿。
老翁瞪大眼睛，“居然真有魚上鉤？”
河中的黑影迅速擴大，一隻手探出水面，手裏握着那隻蘿蔔，接着探出水面的是一個腦袋，然後是赤果的半個人身，但肚臍以下，卻是一個越往下越大的肉盤，光溜溜滑唧唧，肉盤下面，長着八條章魚的觸手，每一條，都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細。
漁舟翻倒，漁夫跌入水中，老翁目瞪口呆，喊了聲“妖怪”，雙眼一番，昏死過去。
賀堅嚇的變成狼身，毛茸茸的爪子指着八爪人，“妖，妖怪！”
那八爪人翻了個白眼，“你不也是妖怪么？”伸出一條觸手，捲起在水裏撲騰的漁夫，丟到岸上，漁夫連滾帶爬跑開。
八爪人瞪着辛哲，沒好氣道：“上次是黃瓜，這次是蘿蔔，你就不能弄只烤鴨么？”
辛哲說道：“觸手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護城河裏這麼多鴨子，你想要吃，隨便抓一隻不就行了？”
“生鴨哪有烤的好吃？”八爪人埋怨道，八條觸手攀附上河堤，一節一節蠕動着“走”過來，“還有，我叫阿八，別再叫我觸手怪了。”
辛哲點點頭：“好好好，都依你。”
八爪人問道：“說吧，這次找我，又有什麼事？”
辛哲從背後取出來一個竹筒，八爪人一喜，“竹筒肉？”
身子俯下來，接過竹筒，拔下塞子，鼻子一吸，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他臉一黑，蒼白的皮膚也跟着變成黑色，八條觸手也變黑。
“九陰人蠱！”八爪人嚇的連忙丟掉竹筒，竹筒落在地上，掉出來一截尾刺，正是被辛哲一刀劈下的獨眼怪的尾巴。
八爪怪猛吸一口氣，閉上嘴，捏住鼻子，將氣往身下排，從上往下，黑色皮膚開始變白，最後從八條觸手的吸盤裏，流出墨綠色的腥臭汁水。
八爪人驚訝的看着辛哲：“九陰人蠱邪門的很，你哪來的？”
辛哲把將軍府的事情簡要說了，“那怪物，也就是你說的九陰人蠱，逃進了陰溝。長安城的地下陰溝，排出口都和護城河相連，你應該能知道它的去向。”
八爪人皺了皺眉，“我可不想招惹那東西。”
辛哲道：“一隻烤鴨。”
八爪魚搖頭，“妖魔鬼怪本是一家，你也知道，我阿八與人為善，從不參與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再加一隻叫花*******爪人皺眉道：“九陰人蠱雖然邪門，但養蠱的人，才最可怕。”
“再加一壺西域葡萄釀。”
八爪人立刻道：“成交！”
他閉上嘴，捏住鼻子，開始鼓氣，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膿包，膿包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迅速變得透明，下一刻，就聽“噗”一聲，一個膿包爆開，一隻蚊蠅大小的八爪章魚鑽出膿水。
緊接着，噗噗噗噗，一陣密集的輕微爆破聲響起，八爪人背上成百上千個膿包爆開，密密麻麻的小小八爪魚附着在他身上，歡快地喊，“爸爸爸爸！”
辛哲一陣嘴角抽搐。
八爪人手臂一揮，像是指揮着千軍萬馬，“崽兒們，把九陰人蠱和那個養蠱人找出來！”
小八爪章魚們，嘰嘰喳喳叫起來，從八爪人身上跳下，雨點般落盡水裏，向四周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