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門下甬道
辛哲左右看看，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一隻野貓從隔壁房頂跑過，一個醉漢躺在屋檐下，喊着再飲一杯。
因為沒有和穆薩的聯絡方式，按照計劃，辛哲會回到劉寅的住所，等人上門來找。
守株待兔是個笨辦法，但也是唯一的辦法。
辛哲尋着地址，來到一處木棚屋前，取出鑰匙開鎖，推門進去。
牆角有一個籠子，裏面養着幾隻雞，辛哲抓了一隻殺掉，從屋子裏找來一塊布，用雞血染紅，綁在手上。
他又進了屋，燒了熱水，燙雞拔毛，將整隻雞丟進鍋里燉煮。
沒多久，肉香撲鼻而來，辛哲吃了半隻雞，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天快亮時，外面響起敲門聲，辛哲猛地睜開眼睛，敲門聲停了一陣，又響了起來。
辛哲下床，走出屋子，打開門，就見門外是一個滿臉褶皺的老漢，老漢身後停着一輛手推板車，板車上放着兩個髒兮兮的大桶，屎尿臭味撲面而來。
老漢瞥見辛哲手臂上帶血布帶，討好似的笑了笑，滿臉褶子，“收恭桶的。”
長安城裏，住戶們常常把馬桶里的穢物倒進河裏，不過這附近沒有河，所以每天早晨都有農夫推着板車來收集穢物拿去灌溉土地。
辛哲打量着這個老漢，片刻后才說道，“在裏面，進去拿吧。”
老漢喜笑顏開，走了進去，環視一圈，來到廚房，看到鍋里剩下的半隻雞。
“恭桶怎麼會在廚房？”辛哲走了進來，沒好氣問道。
老漢拿起剩下的半隻雞撕咬起來，問道，“客棧也被端掉了？”
辛哲瞳孔猛地一縮，裝作平靜道，“有個漢子過來，差點把客棧給拆了，我跑了七八條街才將他甩掉。”
老漢問道，“沒被人跟蹤吧？”
劉寅的性格沉默寡言，辛哲也就漠然道，“若是被人跟蹤，你還能站着說話？”
“那倒也是。”老漢吐出一塊骨頭，“密諜司這次出動了幾十號人，卻撲了個空，真想看看那些傢伙的表情。”
他露出滿臉崇拜的表情，“還是東家睿智，提前一天讓我們撤離，要不然，我們這些人恐怕一個都逃不了。”
老漢看向辛哲，有些責備的意思，“你也是，為了那點錢，差點把小命都丟了，等做完這件事，東家給的錢，你下輩子都花不完。”
老漢一邊啃着雞腿一邊往外走，見辛哲還站在原地，催促道，“趕緊跟上啊，今天的活兒多。”
兩人出了院子，老漢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上前幾步，來到牆角那醉漢前面，一腳踢在醉漢腿上，“警醒着點！”
醉漢抬起頭，雖然一身酒氣，臉上卻沒有一點醉意，道：“放心，附近沒人，我收了錢，自然會把事情辦好。”
老漢哼了一聲，推着板車往前走，辛哲猶豫一下，跟了上去。
一隻野貓蹲在房頂，發出喵的一聲，老漢順手砸過去一塊雞骨頭，“哪來的畜生！”
老漢的力氣很大，雞骨頭飛來，帶着破空聲，然而就在下一刻，野貓腦袋向旁邊一歪，堪堪躲過。
野貓舔了舔爪子，看着兩人走出小巷。
若是老漢湊近一點，便會發現，這隻野貓的瞳孔不是貓的豎瞳，而是人的圓形眼瞳。
兩條街外的一座小院中，瞎子睜着沒有瞳孔的雙眸，眼白之中全是小巷中的影像。
房頂那隻野貓看到的影像，全都傳到了他眼睛裏。
旁邊的綉娘問道，“怎麼樣了？”
瞎子拿出紙筆，飛速作畫，很快，老漢和醉漢的畫像就出現在紙上，栩栩如生。
綉娘看着畫像，視線落在醉漢手臂的刺青上，刺青所繪圖案，是一條大鯨魚。
“巨鯨幫的人？”綉娘微微挑眉。
巨鯨幫是長安頗有名氣的地下勢力，幫中聚集了兩百多號青皮混子，坑蒙拐騙無惡不做，巨鯨幫是出了名的認錢不認理，只要銀子給夠，他們什麼事都敢做。
辛哲在萬年縣做了幾年不良人，常和這些青皮混子打交道，自然認得巨鯨幫的標誌，不過讓他意外的是，穆薩是只老狐狸，他的手下居然也都不簡單，做事情滴水不漏，處處都有眼線，稍不注意，自己就可能露出馬腳。
老漢推着板車一路前行，穿過長街，拐過幾個彎，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街上漸漸有早起的人開始忙碌。
長安居，大不易，就在很多人都還在睡夢中時，這些生活在底層的百姓，就開始了一天的辛苦勞作。
老漢推着車，來到一棟酒樓前，小二打沖他招手，“這裏有桶餿水，你過來搬一下。”
老漢沖辛哲使了個眼色，辛哲上前，和老漢抬起那半人高的木桶，放在板車上。
“桶明天還我。”小二捏着鼻子說道。
“一定一定。”老漢諂媚的笑，推着車繼續往前走。
在這之後，但凡有人過來倒恭桶，老漢都因裝不下為由拒絕，而車上的其餘兩個桶，明明還是空着的。
也就是說，這個木桶裏面裝着這老漢想要的東西。
辛哲默默記下了那家客棧，跟着老漢又走了一陣，來到一處施工場地。
場地門口有一個窩棚，看護場地的漢子走了出來，瞥了兩人一眼，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老漢嘿嘿一笑，“要是走漏了風聲，哪敢到這裏來？”
那漢子嗯了一聲，“進去吧。”
兩人進了場地，裏面還在打地基，到處都是石料和木料，幾個匠人拿着榔頭敲敲打打。
辛哲只覺腳下有震動傳來，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正好被那些匠人的榔頭敲打聲掩蓋。
老漢和辛哲把木桶抬下來，推倒在地，一隻木匣滾出來，老漢也不嫌臟，抱起木匣子往前走，來到一個匠人面前，那匠人有些着急，“等你好久了。”
說著轉身，將一塊木料掀開，露出一扇埋在地下的門，他拉住門環，將門拉開，門下是一個甬道。
老漢抱着木盒跳進去，辛哲也跟着跳了進去。
辛哲剛落地，上面的匠人就把門關上。
甬道牆壁上點着火把，甬道傾斜向下，不知通往何處。
老漢沿着通道前行，他身手矯健，疾步如飛，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