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回 鴻門（3）
三日後，水心寨鼓樂齊鳴，寨門大開。沙摩柯親臨寨外，恭候我的到來。絲竹禮樂聲中，沙摩柯將我一路讓到丹朱廟。
這丹朱大廟位於水心寨正中的一個高坡上，綵帶飄飄，香煙裊裊，大殿外寬闊的廣場的，大理石砌成了一個高大的祭祀台，上面東西南北方各站着一位蠻族的勇士，他們頭上插着彩色的鳥羽，臉上塗抹的五彩斑斕，手中擎着斧鉞，身上披着獸皮。
沙摩柯沖我一拱手，“請——”示意我登台。
我露着燦爛的笑容，說道：“沙寨主何必這樣客氣呢？”說著我一挽他的手，拉着他沿着漢白玉的台階，登上了這高台。
只見祭祀高台的正中，站着一位靈靜如水的女子，見她一襲白衣勝雪，披散着烏黑的長發，兩道彎彎的眉毛下面，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正閃動的注視着我們的到來，她白皙的手中捧了一個托盤，上面擺着兩個青銅卮和一個青銅的酒壺。
沙摩柯走上前，拿起酒壺，將兩個銅卮斟滿酒，遞給我一卮，自己取了另外一卮，他將銅卮高高舉過頭頂，面對台下——那裏黑壓壓站滿了人，那裏有甘寧帶來的保護我的侍衛，他們不放心我的安全，還是派出了以甘寧為主將、黃敘為副將的豪華保鏢團，而練過劍術曾十步殺一人的徐庶徐元直也混在其中，見機行事；但台下更多的還是身穿各式五顏六色服裝、髮型奇形怪狀的“蠻”人。沙摩柯大聲說道：“黃天在上，後土在下，我偉大的丹朱大神啊，今日，你的子民將要和來自遠方的客人結盟了，請睜大你的眼睛吧，來見證這個神聖的時刻，如果我們其中一方，將來違背今日的盟誓，那麼，死後將墜入無邊的苦難無窮的黑暗中去。”說完，目光轉向了我。
我學着沙摩柯的樣子，也將酒舉過頭頂，清了清嗓子說道：“青山隱隱，淥水粼粼，皇天后土，共鑒我心。摩柯寨主，此方奇人。威風凜凜，卓爾不群。意氣風發，豪氣干雲。刀馬純熟，勇冠三軍。而我李想，微末小人。守牧武陵，撫慰萬民。今我來此，上稟大神：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與摩柯寨主，願為異姓同根。從今攜手，共靖乾坤。若悖此誓，電劈雷焚。丹朱大神，請鑒我心！”
一番話有板有眼有轍有韻，說的洋洋洒洒，不知道聽起來有沒有虛情假意華而不實，不過既然在神的面前起誓，不妨說的華麗些，冠冕堂皇些，以示正規。
沙摩柯聽我字正腔圓的“吟”完這篇誓詞，尤其是裏面還有誇他的諸多言語，不禁聽得眉開眼笑，又聽我發下了“電劈雷焚”的詛咒，便說道：“李將軍果然爽快，今日在丹朱大神的注視下，我沙摩柯正式歸順將軍，將軍不背我，我定不背將軍！請您一定相信丹朱大神子民的真誠！”說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看他一沒敬天，二沒敬地，三也沒和丹朱大神意思意思，反而自己一口悶了，看來地方和地方的風俗不一樣，便也一口乾了。酒這東西是好東西，拿糧食來釀造成的，而這個年代並不能期待“稻花香里說豐年”的景象在十里八村的處處出現，很多諸侯沒糧食吃，甚至出現了吃人的景象，所以，哪兒來的那麼多糧食釀酒呢？曹操就曾經禁酒節糧，為此那個四歲曾讓過梨的孔融寫了篇文章說曹操：“天上有酒旗星，地下有酒泉郡，人要是能喝酒有酒品稱為酒德，堯帝千鐘不醉而被稱為聖人。夏桀和商紂王是因為女色亡國，那你怎麼不下令禁止大家結婚讓大家全打光棍算了。”嘲笑曹操因噎廢食，搞的曹操很不爽。所以在糧食緊俏的年代裏，酒大小可算個奢侈品了，沙摩柯沒有糟蹋這東西去孝敬並不存在的鬼神，我喜歡。
連飲了三卮，沙摩柯恭敬的請我下台入殿瞻仰丹朱大神。
大殿正中供奉着兩尊神像，正中一個神像星眉朗目，面如重棗，坐在那裏，手持一枚圍棋子，做沉思狀，而他側後方，一個大漢身高馬大，凜然而立，面目猙獰，兩耳各掛一條黃蛇，而雙手又握有兩條黃蛇，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這個漢子有着兩條異於常人的長腿，這腿，不是一般的長啊。
那個下圍棋的雕像一定是丹朱了，不是說“堯造圍棋，以教丹朱”么，這丹朱么，據說就是圍棋的始祖了。他身後的這個漢子呢？我久久的凝視着他。
沙摩柯似乎看出了我的遺憾，說道：“位居中者的就是丹朱大神了，而侍立於身後的，就是丹朱大神手下的頭號猛將曾追日的夸父是也。”哦，原來是夸父！《山海經》記載：“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桃）林。”
儀式結束了，這和我的想像有着很大的出入，在我想像中，任一個儀式都會搞的繁文縟節拖沓冗長，不弄得參加儀式的人頭昏腦脹決不罷休。這個簡短的儀式，我喜歡。
發完誓詛咒完自己之後，下面要乾的事兒就是把酒言歡了。我看了看甘寧依舊很緊張的樣子，有些好笑，便說：“興霸，以後我們和沙摩柯寨主就是一家人了，你們要多親多近啊，來來，坐下，大家一起喝，不醉不罷休——”
蠻族人性格率直，喝酒也果然爽快，可他們來敬你，你若是不喝，他們就會不高興，覺得你看不起他了，所以我乾脆來者不拒，盞盞見底。
酒到濃處，我藉著酒意，說道：“沙寨主，你乾的好事啊。”
沙摩柯聽我話中有話，卻沒有說明白，不禁問道：“李將軍是什麼意思？”
我苦笑了兩聲，說道：“沙寨主在這邊一折騰，而且折騰的動靜還不小，可讓我不能小覷。於是乎，我不得不動用了我最精銳的高雋傑將軍的部隊前來和寨主你對峙，可殊不知這一下來那武陵可就空虛的很了，武陵乃是想的大本營，是我的老窩，如果長沙的張懌乘虛而入，抄了我的後路，想如之奈何呢？”
屁話，武陵尚有我手下單挑最厲害的白馬神箭黃漢升在，張懌一個豎子能乃其何呢？我怕就怕這個張懌當起縮頭烏龜，長沙城池高大，又有湘江之險，我打起來會費不少力氣。如果他真出城得瑟，才是我求之不得的呢。憑我黃漢升的戰力，十個張懌捆在一起也不是個對手啊。我如是說，只是想看看沙摩柯如何表態。
“切——”沙摩柯聽了我的話，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說道：“就一個小小的張懌，也會讓慕白將軍你憂心么？張懌，不過乳臭未乾一小子也，何足道哉？！不是我老沙說大話，只要將軍您給我一個令箭，我取這長沙如探囊取物！”
“哦？”我聽沙摩柯如是說，頓時來了精神，說道：“沙寨主有這麼大的把握？”
沙摩柯說道：“將軍您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起兵作亂，正是受了這張懌的蠱惑，他承諾與我結盟，讓我出兵攻打您，他從長沙發兵策應，事成之後，他與我平分武陵。可是如今咱這仗都已經打完了，我連那長沙城兵的一根汗毛都沒看到！我可以率我的人馬過去，冒充他的盟軍，詐開他的城門，那長沙還不是唾手可得？”
“這條計策恐怕不妥，”我說道：“恐怕這兒的消息早已經像插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飛到長沙城了，那張懌如何還會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