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回 鴻門（2）
沙摩柯站在我軍紮營的地址，仔細勘察一番，然後問左右：“你們看出什麼來了沒有？”
旁邊的小廝都瞪大了兩個眼睛，看了半天，然後茫然的搖了搖頭。
沙摩柯說道：“你們要學會觀察，於細微處查找蛛絲馬跡，發現敵人的紕漏，從而能有針對性的制定出坡地之策，你們看——”沙摩柯用手一指，“李想軍營這埋鍋造飯所挖的灶坑可有什麼不同？”
一個小廝說道：“沒啥不同吧，就是一個坑而已啊。”
“屁話！”沙摩柯斥責道：“你們再仔細看看，首先說，這坑的數量要比李想上一次那個營地的數量多了，這說明什麼？”
那小廝說道：“說明他們做飯的灶多了，對了，自然是吃飯的人也多了。”
沙摩柯說道：“其實也不盡然，李想無非是採用增灶之法告訴我他的援軍來了，他的士卒越來越多，可是他手底下士卒幹活兒粗枝大葉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情況。你看這兩個坑，這個坑能支鍋做飯么？這個才可以——而且那些坑挖的凌亂不堪，無非是上面有令，下面人隨便應付而已的勾當，是，他們的灶坑越來越多，可是像這種能支鍋做飯的坑越來越少。”
沙摩柯看看遠方，說道：“看來李想老巢確實出事兒了。他士卒越來越少的原因自然是他將這些士卒抽調火速撤往武陵大本營去了，而這裏他使用添灶的方法來迷惑我，使我不敢追擊，從而使得他能避免腹背受敵的局面啊。”
那小廝問道：“既然這樣，寨主我們該怎麼辦？”
沙摩柯狠狠的一拍大腿，說道：“如此天賜良機，我們要不好好利用，簡直太對不起老天了，追——一直追到武陵去，將李想打的徹底抬不起頭來！”
那伙蠻兵被沙摩柯勾畫的美好戰局刺激的興奮不已，於是一個個嗷嗷着催促沙摩柯馬上下令追擊。
他們哪裏想到，前面一個老大老大的圈套等着他們。天色將暮、金雞西墜之時，他們追到一個山谷，一聲炮響，前有高順，後有甘寧，將他們死死困在谷中，滾木礌石從山上滾下，砸的蠻兵哭天喊地，沙摩柯往外沖時，被高順覷個正着，走馬活擒。
中軍大帳中，我看到被綁縛進來的沙摩柯，依舊微笑着起身相迎，說道：“喲，沙寨主，不想分別才幾日，你我又衝鋒了啊。”
沙摩柯鼻孔向天，哼了一聲，沒有搭理我。
我不以為忤，笑嘻嘻的說道：“沙寨主這麼大的火氣究竟是因為什麼呢？難道是嫌棄想怠慢了寨主么？左右——”我一揮手，“快快給沙寨主鬆綁，座位伺候。”
看到沙摩柯氣哼哼的坐好，我說道：“我想沙寨主也是一個誠信之人，幾日之前你我在大帳中相逢，您的錚錚鐵語擲地有聲，當時我對您講，我和沙寨主長期和平共處，不再打打殺殺，沙寨主有什麼條件儘管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討論。我李想可是以誠相待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鑒。沙寨主您是怎麼回答的？——”
我看了一眼沙摩柯，見他沒有答話，於是我說道：“沙寨主說道：如果我李想有誠心，我就把你給放了，我只要再把沙寨主請來一次，我無論提及什麼條件，沙寨主您都能答應，以沙寨主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氣概，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沙摩柯張口結舌，“這——”
我微笑着注視着他，說道：“請沙寨主相信想，想確實是想和沙寨主作個朋友的。”
沙摩柯突然說道：“不錯，我是答應過你，只要我再讓你抓一次，我就任憑你處置，我就答應你的任何條件，不過，那是有一個前提的。”
“哦？”我問道：“那是什麼前提呢？”
沙摩柯說道：“你當日也說了，你願意丹朱大神的像前發誓，如果背盟將會如何。那麼，你敢和我去水心寨的丹朱大神像前發誓么？”
“哦——”我不假思索的說道：“原來是這個啊，這是自然，我願意跟隨沙寨主前往貴寨丹朱大神像前，與沙寨主解圍世代永好。你看如何？”
沙摩柯沒想到我答應的這麼痛快，一時怔住了。
一邊的賈逵急急地喊道：“慕白，不可以身涉險呵。”
我擺擺手，說道：“你當我是去龍潭入虎穴么？即便是龍潭虎穴，當年班定遠去西域，還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胸襟呢。再說了，沙寨主乃是摯誠之人，我待之以誠，他又怎會負我？梁道就不必多言了。”
徐庶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慕白，俗話說，小心行得萬年船，你還是大意不得。”
我點點頭，示意他說的話我完全記下，然後我問沙摩柯：“我要祭祀丹朱大神，並且在丹朱大神之前明誓，請問沙寨主，我需要做什麼準備，且於哪天前往最為合適呢？”
沙摩柯想了想，說道：“李將軍如果前往祭祀丹朱大神，需齋戒沐浴三日，三日之後備以三牲大禮，前往我水心寨即可。丹朱大神的神廟在我水心寨島心。”
“那麼——”我問：“沙寨主，您是現在回寨中做一些準備工作呢？還是等想一起於三日之後一同上島祭祀呢？”
“這——”沙摩柯萬沒想到我還有此問，怔了一下，說道：“如果可以，我想先回島準備一下，並恭候三日後將軍您的大駕光臨。”
“那好——”我擺了擺手：“那寨主您就請便，我還要準備一些其他的事情，就恕不遠送了。”
沙摩柯看了我一眼，想要說什麼，最後話到嘴邊卻成了：“那我就告辭了！”說著要走，早惹惱了一旁的大將甘寧，甘寧喝道：“咄！你這蠻將，好生無禮，我們李將軍待你以誠，而你就這樣走了么？”
沙摩柯一愣，看了看甘寧，又看了看我，我忙斥責道：“興霸，不得無禮！”
甘寧說道：“慕白，非是我無禮，這個蠻將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無信，說話如同放屁，這次你又要我如何相信他？！萬一是他將你誆入寨中，再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來，你我如何應對？”
沙摩柯臉色一陣紅一陣青，說道：“我豈是言而無信之徒？！主要是我們被你們漢人欺瞞慣了，這才不得不謹慎行事。今日我願仰望丹朱大神的靈魂起誓，如果我此番說話不算數，就讓我惡鬼纏身，永世不得安寧。”
我微笑着說：“興霸不過一句玩笑話，沙寨主不必在意，你我三日後再見，您先請回吧，元直，幫我送一下沙寨主。”
徐庶陪着沙摩柯前腳剛一離開大帳，甘寧就跳過來說道：“慕白，你為什麼三番五次的將這個沙摩柯抓了放放了抓的，咱玩兒的不是貓抓老鼠的遊戲吧？何不將他爽快的一刀砍了以絕後患？”
“一刀砍了？”我說道：“那樣後患就絕了嗎？不會吧。砍了這一個沙摩柯，總還有百個千個甚至是萬個土摩柯石摩柯的出來，所以對於沙摩柯，對於武陵這些蠻人，攻心之策略要遠遠重於攻城掠地之戰略啊。”
甘寧說：“可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沙摩柯邀您前往水心寨，無異於給你擺了一個鴻門宴啊。”
“即便是鴻門宴，我也要去！”我斬釘截鐵的說道，“為了解決武陵蠻，使之成為我們的助力而不再是肘腋之患，冒這個險絕對值！再說了，你們不了解，這些所謂的大字不識一個的蠻夷之人，實際上比那些滿腹經綸道貌岸然的傢伙們可愛多了，他們一口唾沫一個釘兒，尤其是在他們心目中最敬仰的神之前，他們不會褻瀆自己的神的，你們看到的他們所謂的經常叛亂，還不是讓那些學了詩書禮樂卻道德敗壞的地方官員們給逼的？我待人以誠，斯人定不負我。”
賈逵說道：“匈奴，沒人逼迫他們，朝廷每年賞賜他們，可他們不還是常常捲土重來為禍邊境么？”
“匈奴——”我惡狠狠的說道：“本來就不是我們治下的子民，跟我們就不同屬於一條根，他們貪婪的本性就決定了他們的欲壑是很難填平的。而沙摩柯們則不一樣，他們是丹朱大神的後裔，他們的骨子裏流淌的是和我們一樣的華夏民族的血。他們的本性是善良的，是可愛的，他們在此結寨，最初的目的也是自保而已。他們內心對我們的藩籬正需要我們展現的善意才能去拔出。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恩，相信沙摩柯吧。”
甘寧說：“您一定要去的話，那麼請讓我隨行！有我在左右，一定能護衛將軍您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