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危機四伏

第十八章 危機四伏

北堂旌遇刺的事情,掩蓋得極好。

不但當日趕到的侍衛統統三緘其口,連後來為北堂旌包紮傷口的御醫也是跟吃了啞葯似的,一個字都不敢說。所以這事情,就悄沒聲息地壓了下來。

而且看北堂旌的神色,也像是不願再提此事的樣子,我也懶得管,只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不過說不出來,隨着北堂旌的傷口一天天痊癒,我也就慢慢地遺忘到了腦後。

畢竟,婚期將近,而海蘭那裏還沒什麼好消息傳來,實在叫人焦躁!

我才不要乖乖地嫁給北堂旌,然後徹底成為他專屬的禁臠。

不管成功與否,總要試一試,沒有經過最後的努力,怎麼都不會甘心的。

我暗地裏盤算着這個事情,表面上,對北堂旌的態度也比以前稍微緩和了一些,至少不會事事和他作對,偶爾也會乖順地聽話。

北堂旌倒是甚為高興,調侃說,小妖精怎麼不張牙舞爪了?

氣得我哭笑不得,又不能和他撕破臉,只好裝作沒聽見,懶得理他。

日子,就看似相安無事地繼續過了下去,離立后大典,也越來越近了。

天氣一天冷似一天,東離是如何的寒冷,我算是領教到了,早就已經習慣了嘉麟溫暖天氣的身體,第一次面對東離的冰天雪地,竟越加地抖索起來,非常不習慣。

北堂旌知道我怕冷,很久之前就已經在寢殿內安置了暖爐等取暖用的工具,至於衣物,更是早就換成保暖的裘衣之類,生怕我凍着。

可饒是如此,我這殼子本就體質虛弱,異常的畏寒,就算是蓋着厚厚的被子,常常睡着睡着會下意識地往北堂旌的懷裏鑽去,貪戀着那胸膛的溫暖。

雖然每每睡醒之後,都會恨自己真是不爭氣,怎麼就一點兒也離不開他的懷抱呢?

我生自己的悶氣,北堂旌看在眼裏也沒說什麼,只是笑眯眯地要我注意保暖,別為著賭氣,將身體凍壞了。

越發慪得我哭笑不得。

這天我正在無聊地練字玩,海蘭在一旁伺候着,隨時整理好我寫過的字帖。

趁着其他侍女沒注意,海蘭像是塞了一樣東西在那疊字畫裏,她身子擋住,除了我之外無人能夠看見,我不禁訝異,看了海蘭一眼,海蘭眨眨眼,就恭敬地行禮退下去了。

我心知肚明,若無其事地繼續描字帖,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像是漫不經心隨意地拿起那張被海蘭塞進去的紙來。

那是一張畫。

可畫的內容,卻讓我怔住了。

倒不是畫了什麼妖魔鬼怪,就是我的小像,正仰着頭看向前方,一身紅衣,神情卻顯得有點落寞。

畫師的手法極為巧妙,簡簡單單的寥寥數筆,神韻便躍然紙上,任何人一看便知畫中人是誰。

只是,我總覺得這畫法似曾相識,而且,讓我愣住的,不是這畫中的人,而是一旁題的兩句詩詞,字跡清秀俊逸,非常眼熟。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這兩句詩,是我有一次心血來潮的時候,說與風雲卿聽的,想不到會在這幅畫上看到,叫我如何不驚?

我心中頓時閃過無數念頭,百感起伏,最後又驚又喜。

雲卿曾經說過,不是傷心人,如何畫得出傷心一片?

而如今,孔雀東南飛,我的傷心,和他的傷心,都是一模一樣……看着畫上熟悉的字跡,我怔怔地站着,看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雲卿……你是不是想說,你來了?你已經來到東離了?

猜透了畫中的含義,我只覺得心潮起伏,千種滋味兒湧上心頭,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又擔心被其他侍女看出異常來,又只好再塞了回去,強行壓抑着激動的心情,繼續裝作平靜的樣子。

心中,卻滿滿的都是風雲卿的身影。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可是……如今我被北堂旌囚禁在深宮之中,戒備森嚴,又如何能躲過嚴密的侍衛巡查,順利地逃到宮外?

生平第一次,我對一件事是如此沒有把握!

也是生平第一次,我恨自己是如此的懦弱,不但沒有能力保護自己,還要連累自己最在乎的人冒着生命危險,簡直沒用到了極點!

我在這裏無計可施,就忽略了另外一處。

這幾天北堂旌有事,來我這裏的次數就少了,而我也敏銳地發覺,最近這幾日,身邊總是有點不太平。

倒也說不出是什麼不對勁,看起來和往常也沒什麼兩樣,但也許是直覺吧,我真的覺得有種心悸的感覺,像是要出事似的……那兩個宮女是北堂旌親手挑選出來的,應該可靠,而海蘭本就是清歌苑的人,更不必說,但棲鳳宮裏其他的人,就很難說了。

他們的身後,也許是某個嬪妃,某個大臣,也有可能是北堂清明,甚至老皇帝!

而我想,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北堂旌再怎麼捨不得我,也畢竟不是一天24小時都待在棲鳳宮,總有不在的時候,事實上我也很享受他不在的那段時光,能一個人靜靜的,不用掩飾自己的心事,也不用顧慮着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輕鬆許多。

這天宮女和往常一樣送來人蔘湯,我慢條斯理地用小勺划動着,並不怎麼想喝。

宮女退下去了,海蘭慢慢地走了過來。

我本着不浪費的原則,正打算喝下去,可就在這時,海蘭突然伸手將碗搶了過去。

"做什麼?"我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愣住了。

海蘭眉毛緊緊皺了起來,正端着那碗參湯湊到鼻子邊,似乎在聞着什麼,而且神情也越來越凝重,眼中也流露出一種驚懼的目光來。

她這一反常態的樣子看得我也不由得緊張兮兮,提心弔膽的,囁嚅着問:"怎……怎麼了?""九公主,這碗參湯被下了鶴頂紅。"海蘭轉過頭來,鄭重地開口,"幸好您沒喝下去,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鶴……鶴頂紅?"沒吃過豬肉至少也見過豬跑,鶴頂紅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我好歹看過不少電視劇和武俠小說,也算是知道,當下嚇得立刻變了臉色,刷白了一張臉結結巴巴,"那……那不是毒藥嗎?怎麼會……"果然……果然有人想殺我,那麼說,早上那個想捂死我的人,根本就不是幻覺了?我一點也沒記錯,更沒有睡糊塗,千真萬確是有人要殺我!

海蘭見我又驚又疑,為了讓我信服,順手從梳妝枱上拿起根銀簪子來,往湯里一探,再拿出來的時候,雪白的銀簪有半截已經變得烏黑。

這下我臉色豈止是慘白,根本就是泛黑了。

我指着海蘭手裏的銀簪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海蘭捏着簪子猶豫地問道:"九公主,怎麼辦?要聲張嗎?""……"我遲疑地搖搖頭。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潛意識裏就是不想把這件事聲張出去,也許是因為我如今的處境,就算鬧得天下皆知,也只不過是徒給自己增加無謂的敵人罷了。

"暫時不要。"我對海蘭道。

海蘭會意,點點頭,將那碗有毒的參湯悉數倒在一旁的花盆裏。

自此之後,海蘭就比往常還要更加註意我身邊發生的一切。

畢竟,如今生死攸關,怎能不留心?

我也仔細地觀察過棲鳳宮裏的人,可也許是先入為主的關係,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宮女侍衛們,看起來都像是居心叵測的樣子,誰都有嫌疑似的,結果,反倒讓自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起來,連北堂旌什麼時候回來了都不知道。

"在發什麼呆?"他自身後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嚇得我渾身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北堂旌很喜歡在背後突然冒出來嚇人,但一見是他,我居然長長地鬆了口氣。

說來諷刺,也許在這東離皇宮之中,只有眼前的男人,才是唯一不會害我的人了吧……見我愣獃獃地看着他,北堂旌好奇地揚起一邊眉,打趣道:"怎麼了?又在動什麼鬼主意是不是?不然怎麼會嚇成這樣?"我瞪大了眼,腦中飛快地思考着。

眼前的男人精明得很,只要稍不留意,就會被他看出破綻來……"是啊,就是在想壞主意。"我故意順着他的話說道,"在想怎麼毒死你!"我本來說的也是氣話,北堂旌當然知道,一聽之下哈哈大笑起來。

"毒死我?"他一把將我摟住,"小貓兒,你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這話里明顯看不起人,我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見北堂旌並沒疑心的樣子,心裏也暗地裏鬆口氣,便懶得再理會,別過臉去任由他抱着。

當晚,北堂旌心情似乎很不錯,拉着我天南地北地閑話,簡直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我哭笑不得,也由得他信口開河。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那支試過毒的銀簪子,不能就那樣堂而皇之地放着吧,於是連忙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既然待在棲鳳宮裏也不安全,我就乾脆正大光明地走出來,沒事兒就在後宮閑晃。

惹人注目又怎麼樣?反正想害你的人,不管你是高調還是低調,一樣會背地裏坑人,既然如此,還不如招搖過市呢!至少能氣得那些王八蛋吹鬍子瞪眼,也算扳回一局不是?

再說了,有海蘭這個老江湖在身邊,等閑的伎倆還近不了我的身。

主意打定,我就每天帶着海蘭在後宮中大搖大擺,恢復了往日小侯爺跋扈的面貌,一路成功收穫嫉妒和嫉恨無數。

只可惜,刺客居然就沒再出現了。

我也不禁有點懊惱。

本來想,我這樣招搖過市,那些想殺我的人總會按捺不住的,既然按捺不住,就會露出馬腳,既然露出馬腳,自然就有跡可循了!可沒有想到,自那兩次之後,我身邊安靜得就像一潭死水,砸塊石頭進去都泛不起波瀾,倒令我有點詫異了。

但令我更加詫異的,卻是北堂清明!

本來去御花園散步只是為了招搖,順帶想引出那想殺我的人來,可枉費我大冬天的每天裹着錦衣貂裘閑晃,被寒風吹得鼻子都紅了,結果刺客半點兒蹤影也未見,卻把北堂清明那傢伙給引了出來。

老實說,我還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他。

那天天氣不錯,雖然沒有太陽,但是頭天下了一天的雪,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大清早的,雪光透過窗戶映進來,倒像是天色大亮的樣子。

推開窗,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見雪積得甚好,我不禁動了孩子氣的念頭,高高興興地叫來海蘭等人,穿上狐裘玩雪去。

海蘭拗不過我,那兩個宮女更不敢吱聲,自然只有隨着我來到御湖邊,拉開陣勢開始堆雪人,絲毫不管來來往往的嬪妃宮女們那異樣的目光。

開玩笑!本侯爺要是那麼介意別人的眼光,還能活到今天?

我很坦然地視而不見,正和海蘭等人玩得不亦樂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九公主好興緻。"

一聽到這聲音,我忍不住仰頭嘆一口氣,暗道一聲掃興,可臉上還不得不擠出一副笑臉來,轉過身看向那人。

"王爺,真是幸會啊。"這幾個字我說得簡直就是嘴角抽搐。

畢竟我真的很反感北堂清明,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潛意識地反感他,覺得這人就像條蛇一樣,乍看之下蟄伏着動也不動,可保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冷不丁地竄起來咬你一口!

北堂清明對我那近乎抽筋的笑容只當作沒看到,微笑着緩步上前,同時道:"聽說九公主身體不好,怎麼還在這冰天雪地里玩耍?若是不小心着了涼,皇兄豈不是會心疼?""……"

聽了他這話,我實在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

我着涼不着涼,與你何干?何必裝出個假惺惺的面孔來表示關心?就算關心也輪不到你來說!

有句話說得好,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現在的狀況倒還真適用。

我警惕地看着北堂清明,表現出來的態度明顯不能稱之為歡迎,可北堂清明就像看不懂似的,又靠近我兩步,略微皺眉,顯出一副關心的神情來。

"聽說九公主身體抱恙,本王也甚感擔心,不知太醫如何說?"他緩緩開口,"東離向來寒冷,不比嘉麟四季如春,也許九公主只是水土不服,待住久了,也就習慣了。"什麼身體抱恙!你個烏鴉嘴咒我啊?本公主好得很!沒有感冒也沒着涼!

我在心裏破口大罵。

見北堂清明這般客氣的模樣,我越加警惕起來,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還是小心為妙!

他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大堆,還是沒說到重點,我心中暗想,難道他今天只是來無聊的?

就在這時,北堂清明將眼左右一看,示意我把兩側的宮女都支走。

我揚揚眉,倒覺得好奇起來。

北堂清明神神秘秘地搞什麼鬼?

於是我也很配合地叫海蘭等人退下。見她們都走得遠遠的,聽不到我們這邊說話了,北堂清明才低聲開口。

可第一句話就把我嚇一跳。

他說:"九公主不相信我?"

北堂清明問得這麼直接,我倒不好說什麼了,似是而非地"呃"了一聲,北堂清明微微一笑:"也難怪,論交情,畢竟往來不多,九公主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的。"見我還是狐疑地看着他,北堂清明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變得嚴肅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確定只有我和他兩人,於是又往前靠近。

他挨得很近,近得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鼻息,我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卻被北堂清明一把將手抓住。

我大驚,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想幹什麼,就在這時,我只覺得手心裏像是被塞了一樣東西,連忙低頭看,卻是一個小小的紙包。

"這是什麼?"我大惑不解。

"只不過是能讓人好生睡一覺的東西。"北堂清明笑得人畜無害。

我眯起眼:"給我這個做什麼?"

說完就往他手裏一丟。

"九公主還是拿着比較好。"他又把那小紙包遞給我,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神秘兮兮的。

"這葯只須用三錢溶於酒中,無色無味,就算是御醫也察覺不出,但只要服下,即刻昏睡十二個時辰,就算天崩地裂也醒不過來。"我還是不信任地看着北堂清明。

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九公主心繫故國,故國的人又何嘗不心繫九公主?本王感其情誼,願意幫九公主這個忙。"我終於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了。

"你……你要幫我逃走?"我大驚,差點叫出來,連忙壓低了嗓門問。

"只是助九公主脫離牢籠而已。"北堂清明道,"只要九公主將這葯讓皇兄服下,我自會帶九公主出宮,等十二個時辰之後,就算皇兄本事再大,也回天乏術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相信眼前的人,總覺得不太對勁。

北堂清明為什麼冒這麼大的危險幫我?他能得到什麼好處?莫非……是華凌雲?他已經買通了北堂清明,所以他才會這樣賣力地幫我?

還是說……

北堂清明其實是在利用我?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更加讓我對北堂清明懷疑起來。

我承認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逃出東離皇宮,如果真的能讓北堂旌昏迷十二個時辰,我能趁機逃走,那是一定會做的!可是……這葯真的是安眠藥嗎?

不能怪我懷疑,而是北堂清明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

假如這葯並非安眠藥,那我一旦給北堂旌服下,後果會非常的可怕,連我自己也會成為替死鬼!

當事情變成那樣,就只能說一句,北堂清明這一箭雙鵰之計,好生厲害!

見我狐疑地看着他,北堂清明大概是猜到了我在想什麼,竟然笑起來,拆開紙包,用指尖沾了少許白色粉末一舔。

安然無恙。

甚至連臉色都沒變,依舊那副微笑的表情。

"現在你該放心了?"他笑道。

見他確實沒事,我這才放下心來,又問:"你為什麼幫我?"這次北堂清明倒老實,回答:"自然是有利可圖,本王才會儘力。"……也是哦,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啊?

至於他圖的是什麼利,我懶得問,也不想問。

"一切就看九公主自行抉擇了。"他又補充了一句,雙眼炯炯,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若無其事地側過頭去,輕輕冷笑一聲,轉念想了想,還是將那紙包放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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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千年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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