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錢其正被害,家中的財帛都是她的,她忍了錢其正這麼些年,臨到頭來,自是要好好出一番鬱氣。沒想到一直任他們錢府欺凌的杜氏忽地有了靠山,害她今日在人前丟醜。

這時一直做壁上觀的主薄上來道:「還請林老相公和杜家小娘子息怒,縣尉大人只是秉公辦案,袁氏新寡,難免心中鬱郁,此番傳喚杜娘子,是為了錢員外一案,既是已經明了與杜娘子無關,縣衙這就派人送回杜娘子!」

林老相公搖手道:「無妨,我順道帶回去便成。」此時老相公也是看出來,衙門裏的人原是與袁氏沆瀣一氣的,此番若不是他仗着身份為杜氏辯解,恐怕杜氏母女二人,今日必有一難。

及至上了林家的馬車,杜秋容望着杜恆言,像是不認識她一般,杜恆言一直抱着她,急道:「娘,娘,我們回家了!」

杜秋容伸手摸着杜恆言的臉頰,耳垂,鬢髮,忽地抱着杜恆言的小身子,埋頭嗚咽起來,哽咽地喊道:「小娘子,小娘子!嚇死奴了」

馬車上林承彥從荷包里掏出一顆蜜餞,塞到杜氏嘴裏,道:「甜的,你吃!」

正在哭鬧的杜氏,忽然就安靜下來了。

林承彥對着阿言露出一個笑臉。

一行人到杜家門前,下來的時候,發現門口正站着一個農婦打扮的人,一手挎着一個籃子,一手牽着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兒,那女孩兒眼睛怯怯的,躲在她娘身後。

看到他們上前,那農婦道:「杜娘子,家裏的枇杷好了,送些給你嘗嘗!」

杜恆言這才發現這婦人手裏挽着的是滿滿的一籃子枇杷。

杜恆言怎麼也想不到,自家竟然還有地租給了佃戶,她一直以為她娘就靠着綉活度日。

若不是今日那沈姓的農婦送枇杷上門,她真的以為,她和娘除了這四間大瓦房,一無所有。

可既是有地能收租子,為何她家中的米都不足以果腹?可縱使如此,杜恆言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心裏還是忍不住的雀躍,只有有地,她賣一些,也足夠撐到她長大養活娘的時候。

可是目前娘什麼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家中有多少地,地契在哪兒。

杜恆言一夜沒睡好,第二日一早乘着娘還沒醒,跑到莫嬸子家,莫嬸子正在淘米做飯,杜恆言看了一下,約有半斤米,十分羨慕地道:「嬸子家好多米啊!」

莫嬸子笑道:「嬸子一會給阿言烙張雞蛋餅子吃。」

杜恆言臉一紅,道「嬸子,我聽慕俞說,若是我家有地,賣一些,就夠我和娘買米了!」

莫嬸子蓋鍋的手一頓,看着杜恆言道:「阿言要賣地?」

杜恆言眼睛一亮,「嬸子知道我家有多少地嗎?」

莫嬸子怔怔點頭,道:「當初杜家阿翁確實留了二十畝地給你娘,可是這些年,都被錢員外一點一點地霸佔了,昨個給你娘送枇杷的那戶佃戶,是因着租種的地和我家的毗鄰,錢員外沒法子下手。」

莫嬸子看着五歲的小娘子,心裏微嘆,這些年阿容也曾將錢員外告到縣衙,可是縣尉被錢員外收買了,愣是將錢員外手中的偽契認為真契,將阿容手中的真契認為偽契銷毀了。

後來阿容也不敢再上衙門,怕手裏的真契都被銷毀了,只等着換了縣尉,再告上衙門,誰成想,她越是忍讓,錢員外越是膽大包天,竟打起了讓阿容做妾的主意。

杜恆言拿着一張撒着蔥花的雞蛋餅子回家的時候,神情還是恍恍惚惚的,她原以為家裏有地,怎麼著賣掉一點也行啊,卻不想被大戶佔了,連官府也幫着錢家。

她這一世還這麼小,要怎麼幫娘親把地要回來?

杜恆言邁着小短腿低頭走路,冷不丁地撞到一個男子的腿上,抬頭望了眼,膚色有些黝黑,像是常年累月地暴晒一般,一雙眼睛看着她,面無表情。

杜恆言自覺似乎不曾見過,低着頭準備從右邊走。

不想那人又移到了右邊,杜恆言抬頭,這人還說面無表情。

杜恆言心裏一縮,她怕娘醒了找不到她會鬧,所以她今天天蒙蒙亮就出門,眼看現在天還未大亮,現在巷子裏頭一個人都沒有。

那人朝她伸出了手,杜恆言顫巍巍地將手裏頭的雞蛋餅子遞了過去。

這個朝代有沒有人販子?她要是被帶走了,她娘怎麼辦啊!

杜恆言小心翼翼地望着這人,移到了牆根,輕聲道:「我要回家!」嗓子裏不自覺地帶了一分哭音。

那人嘆了一口氣,甩手將背上背着的一個包袱遞給她,道:「錢可以花,玉佩留着,別給你娘看見!」

杜恆言接過來,眼前一黑,差點跌到地上,太沉了,再往前頭一看,剛才那人已經不見了,伸手摸摸懷裏的包袱,硬硬的,不覺呢喃道:「好像是錢啊!」

杜恆言拖着包袱,磕磕絆絆地移到自家,小心地栓好了門,屋子裏沒有動靜,娘親估計還沒醒,杜恆言將包袱拖進西邊堆放雜物的柴房裏,瞬時亮燦燦的一片。

都是錢,金子約有十兩,小碎銀子有五塊,一貫銅錢,還有一塊手帕里包着一塊玉佩。幾乎沒有絲毫的猶疑,杜恆言從院子裏找來一個一尺高的罈子,一把鏟子,就在柴房裏挖了起來。

等她費盡挖好,已是滿頭大汗,衣裙都濕了幾層,坐在那一塊已經平坦的地面上,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即便她知道自個不認識那個人,這個錢收的實在是有點燙手,可是,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她家缺錢,她缺錢!娘的病也要錢!

她只留了那塊玉佩和一百文銅錢,其他的都埋進去了。玉佩是塊小玉豬,好像是她的生肖,背後刻了字,杜恆言看着好像是自己的名字——恆言,不由有些怔然,這個黑人是誰?

她爹?她爹的好友,抑或僕從?

林家書房裏頭,黃花梨的書桌外側,林承彥正在搖晃着小腦袋背《逍遙遊》,他近來讀書格外認真,阿言已經學會三字經了,這讓小承彥有些着急,若是他不抓點緊,很快就不能教阿言了!

書房外,林二喊了一聲:「相爺!」

林老相公待孫兒背完,收了戒尺,道:「今個放你半天假,去找杜家小娘子玩去吧!」

林承彥眼眸一亮,十分恭謹地道了句:「孫兒告退!」才退了出來。

林二看着小衙內歡快地跑出了院子,才道:「相爺,小底查到錢其正在鎮西邊的神武巷子裏頭有一房外室,號牡丹,以前是暗`娼,錢其正二十八日午時正是去了此處,隔壁的人說,一直未曾見過錢其正出來,相爺,您看看,小底要不要再去盤問一下牡丹?」

林老相公撫着面前的鎮紙,問道:「依你之見,兇手可有可能是牡丹?」

林二搖頭:「牡丹原是暗`娼,自錢其正將她圈養起來以後,日子過得十分閑適,原來的媽媽對她動則喝罵,現在只將她當菩薩一般供了起來,牡丹沒有理由自己斷了衣食來源,再者,」林二略頓了一下道:「牡丹裹了三寸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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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閨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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